做饭不好吃的我，决定与自己和解了

2023-03-09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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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小河怪

平日里，朋友圈有两类动态最能吸引我的眼球，一是晒旅游的，二是晒做饭的。对前者感兴趣，是因为可以借别人所见之美景来慰藉眼睛和精神，而对于后者，倒不是因为我想和别人交流厨艺，怡恰相反，是因为我做饭不好吃，所以对那些可以做出一桌好菜的人抱有深切的羡慕之情。

前几天，一位朋友在圈里展示了她当日的午餐——一碟炒得青翠的菜心、玻璃碗优雅地盛着土豆炖牛肉，外加金灿灿红艳艳的番茄炒蛋，看着很有食欲。她虽然过着独居生活，但对待“一人食”总是相当认真，我不禁发了句称赞过去，厨艺可以啊！她笑回，填饱肚子这件事，掌握在自己手上才靠谱。这句话直击灵魂，让我一颤：按这个道理，那我可是相当不靠谱。因为长久以来，我都把“填饱肚子”这事交给了别人。

《忘却的幸子》剧照

不是我不想自力更生，而是我做饭实在是不好吃。早些年间，我并没有对自己的厨艺不满（准确地说也没啥厨艺），似乎把菜弄熟就是成功，好不好吃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像现在常说的“做饭糊弄学”。

真正开始对自己的做饭水平有所怀疑，是在和别人有了对比之后。有对比就有伤害，别人炒出来的肉，又香又嫩，我炒出来的却味同嚼蜡；别人炒出来的菜心翠绿清香，我炒出来的却颜色黯淡，像是在水里煮了太久捞出来，过熟了，软绵绵的，没滋没味。那如果是对着菜谱做总可以吧？很遗憾，我做出来的和菜谱所呈现的美好状态总有着不小的差距。

分析起来，我发现有两个直接原因：一是烹饪的美妙和精髓，其实很难通过别人之口传递到位，需要自己大量实践；二是我缺少做饭的天赋。食材之外，最关键的是那些难以言说的技巧、手法和经验——食材的处理、对味道的感知和想象、火候的掌控……这似乎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我就是找不到。

《独活女子的推荐》剧照

首先，我不会品味。

在我有限的理解中，一条对味道分子敏锐的舌头，是做出美食的基本功。在日本动漫《食戟之灵》里，顶级的料理学校“远月学园”的一众角色无不拥有着灵敏的尝味能力，尤其是薙切绘里奈这位大小姐，以“神之舌”为一门傲娇的绝技。请她帮忙品尝一道料理并且给出改进建议，不是无名之辈可以轻易得到的机会。无独有偶，在以法国料理为主题的日剧《东京大饭店》中，拥有这样的舌头也是料理人的必备修养——它要能够识别出味道之间的微妙区别，尝一口就能说出食材构成和烹饪手法。

但我，却连能够基本判断一样菜品“好吃”还是“难吃”的能力都不足，这在熟悉我的朋友们中间是公认的。最典型的例子是，如果他们好奇某家餐厅味道如何，绝对不会来问我的看法，因为我只会一律说“不错啊挺好吃的”，这让他们踩过一些雷。“吃啥都满意，不能问你”，是我得到的一贯评价。虽然判断“好不好吃”有一定主观性，但对于明确不好吃的东西大家基本会达成共识，除了我。做一名美食家的可能性，于我而言可能比去太空转一圈还要不可能。

的确，我对食物绝少提要求，不会挑剔，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看法。我的味觉太容易被满足了，一碗白水煮的寡淡燕麦片、一个不加任何调味料的白面馒头……都可以让我吃得津津有味。我老公不止一次对我吃东西的“门槛”之低很是惊讶：“啥味道都没，你怎么可以吃得那么香？”

《乖僻女的单人餐》剧照

可是，舌头对味道有感觉有要求，才会知道哪里需要改进。我老公比我会品尝，对于一道菜他可以说出个一二三点，而我却吃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厨艺永远在原地踏步。不知到底是因为我的味觉生来迟钝，还是因为我对食物味道不在乎，渐渐钝化了我的味蕾呢？

其次，我在厨房总是谨小慎微，缩手缩脚。

据我观察，擅长下厨的人往往有个共性：步骤明确，果断利落，一气呵成，甚至在做完饭后连灶台也可以保持整洁，让我很是服气。我做饭完全是另一幅画面：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小心翼翼。

我害怕刀。切菜时，我在意的不是怎样切才对得起食物，而是害怕切到手，“迫害妄想症”上线，脑补的全是一刀下去切歪了把手指头剁掉了之类的场景。于是，我切的土豆丝不是丝是条，肉片不是片是坨。切法不对会影响味道和口感，我在这一步就败了。

我还害怕被油烫。下锅时，食材上的水遇油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为了和飞溅的液体保持最远距离，我会站得远远的，等待这波热烈的响声过去；或者左手拿锅盖作盾牌，场面甚是好笑。

《下一站是幸福》剧照

此外，对于油盐和其他调味料的使用，我也犹疑不定。我太崇尚健康清淡了，对多油多盐持拒绝态度，矫枉过正，爱走极端。倒油时，油量甚至还不够炒菜；加盐时，小心地简直是数颗粒。等菜端上桌了，家人们吃得神情木讷，压根享受不到口舌之欢。

其实我很明白，如果做饭不放开手脚，怕这怕那，是不可能做出美食的，可我在厨房就是做不出那个范儿。每次看着老公行云流水的操作、颠锅的力道、直面迎接烫油飞溅，我都自叹弗如。

最后，我很少花心思去提升自己的厨艺，总是“吃过且过”。在这点上，我老公再次和我截然相反，他对厨艺有着更高的追求。下馆子或者在家做菜，他喜欢在吃完后来个技术总结：是咸是淡、肉质是嫩是柴、食材里的味道有没有锁住、青菜是否少了锅气……然后再谈谈是哪些操作导致了这些不足。这样的能力，对我而言难如登天。好歹也是吃了几十年饭的人了，我却从没发展出这项技能，似乎能够吃上饭就足以让我开心了，思考下一餐该怎么做更好吃？懒得了。

《我家的故事》剧照

除了饭后总结，他还爱看各种烹饪教学视频。他关注了一堆up主，从炒土豆丝到焖排骨，从料理牛肉到三文鱼，好像每个都能激起他挑战的动力，把学到的方法落地执行，再结合自己的感受进行总结，争取在下一餐做出更高的水平。如此碰撞思考，他的厨艺一直在慢慢进步。

这些精神，在我身上几乎没有。按理说，我明明很羡慕那些做得一手好菜的人，也向往成为他们。深究内心，我发现自己原来真正喜欢和羡慕的，是出炉的成品，是菜品装碟上桌时受到他人赞美的高光时刻，而不是烹饪本身的乐趣。说白了，我对做饭的兴趣，根本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没有兴趣，就算是有天赋也难以发挥了。

如今，我们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大致明确的家务分工，各做擅长的那部分成了一种默契，而厨房已经全权交由我老公主理了，平时，所有调味料的购买、每顿饭的安排，不是我操心的事儿。基于这个现实，我的确是如朋友所言把“填饱肚子”的大任交到了别人手上，在她看来是某种“危险”。那天，我有点儿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心有不甘，嚷着要做晚饭，结果依然是令人失望的老样子。我泄气地问老公：“我做饭这么不好吃，怎么办？”他反而有些诧异：“怎么办？谁说你就一定要做饭好吃了？”末了他又半开玩笑地补一句，你拖地就比我干净啊。

《一个人露营》剧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错，谁说我就必须要做饭好吃呢？现在早已不是女性就只能围着锅灶转的时代。虽然，能做出一手好菜固然令人开心，但我趣味不在此，何必强求。如果要比拖地抹台，家里没人比我弄得干净。我决定，与其纠结自己做饭不好吃，不如绕过它，把更多时间花在自己真正感兴趣和擅长的事情上。

至于不会品尝食物这个问题，“全中国最会吃的男人”陈晓卿说，食物有三个级别：果腹、口舌之欢、慰藉心情，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舌头迟钝、觉得万物都好吃的我，能轻易得到食物的慰藉，知足常乐，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