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此行最发达地区,儿子像一头搁浅的鲸鱼
离开巴厘岛这天,心中满是不舍。这天偏偏又是雨季中难得一见的大晴天,天空蔚蓝,海风微拂。小陈在庭院里挥着泡泡棒,小孩子穿梭于绿色芭蕉叶之间,追着美丽的泡泡玩,犹如一副美丽的图画。
本想早晨包船再去浮潜一次,想想算了,留着遗憾下次再来。儿子去海滩边依依不舍转了一圈,回来时如获至宝,捉到几只米粒大小的寄居蟹。他爸爸在旁边尖叫,你怎么又受伤了?
艾文脚背上被划了一道,大概是爬礁石的时候不小心。他在这里既如鱼得水,也伤痕累累,爬山摔伤,泳池跌伤,抓螃蟹滑伤……妹妹身上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她总是不停地挠啊挠,直到把伤口挠破。虽然孩子们很快乐,这些事情未免让我总是如鲠在喉。
一家人打算去新加坡,调理一番,孩子们养养伤收收心。假期余额还剩六天,就安排上六天的行程。而一周前跟我们汇合的大小姚姐妹,定了一间巴厘岛乌步山谷中的酒店,决定来一趟身心灵净化之旅。
我有点羡慕,大城市可没有身心灵。人类也很有意思,在大城市把心灵扭曲,又去乡野山区把心灵掰直,畅通后无缝衔接再次回到城市,就这么来回跳跃,永不厌倦,比候鸟还要起劲。
飞机降落新加坡机场,几年前夏天来,印象不深,只记得天气无比闷热。这回经过巴厘岛的洗礼,入境新加坡唯独一个感慨,真干净。连艾文都赞不绝口,在旁边说:为什么这个机场这么干净,人也不多?
他拿我的手机查资料,哦,才五百多万人口。一会又说,哦,面积只有上海的九分之一。
我抱着妹妹等车,看到一幕有点惊讶的场景,前面一名外国人等到了他预定的车,他推着行李上前时,包里一瓶饮料滚落在地上,下车开门的司机看了一眼,毫无动作。按照流程,继续去开后备箱车门。
这要是在巴厘岛,司机早就一个箭步捡起来,再满脸笑容递到客人手上。
在巴厘岛,人人都是笑容满面,笑容是所有人的第一语言。
后来我们的车也到了,一个眼神确认后,司机没有多说一个字,既没有哈喽,也没有你从哪里来。他像AI一样,在新加坡路面丝滑穿行,对客人的一切漠不关心。
哇哦,大城市。
这么发达的地方,看起来却没有岛民快乐。
为了方便小朋友起居饮食,这回我们选了家可以做饭洗衣服的酒店公寓。刚进酒店,艾文不满意,他说,这里太奢华了,不适合我。
我满脸问号,这家酒店的门厅还没有家里客厅大,怎么奢华了?
后来明白,他说的奢华是既没有海边也没有稻田,他觉得太都市,太发达了。
一进房间,我也心里一凉。巴厘岛的民宿,照片比实际的要小多了。新加坡的公寓,实际要比照片小多了。照片里看起来开阔的厨房,是我转个身都能碰到橱柜或者桌椅。房间小到只能放下一张一米五的床。为了开阔,到处都有大大的镜子。
这让小陈打开了思路,看来地方小的地方,要多装镜子,看起来就会大了。
艾文一蹶不振,嘴里喊着没意思没意思,直到他爸爸喊他下楼去采购。
跟巴厘岛相比,新加坡到底大城市,楼下就是大超市,什么都有。
艾文上来后,忽然兴奋地告诉我,他在路上看到一只大蟑螂,可大了!
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衍生出那么一点点悲哀,发达地区没有壁虎,蜈蚣,千足虫,蜥蜴……这些弱小的生物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只有小强才能在这里如鱼得水,怎么打都打不死。
早上巴厘岛收拾行李时,我在被子上发现一只蜘蛛,它静静地趴在雪白床罩上,仿佛在冥想。经过20天的历练后,我已经不再尖叫了,嗨,不就是一只蜘蛛吗?
孩子们叫它瘦腿先生。
当然,这份宠辱不惊在新加坡一点用没有。
第二天早上去泳池,嚯,太干净了,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的户外泳池。想到很多天前,爪哇岛民宿的泳池里,我捞起了很多朵鸡蛋花。
泳池对面的健身房里,有人在举铁,一个纤瘦有力的背影,反反复复举着一对哑铃,像米开朗琪罗雕琢大卫一般,精细雕琢着自己的肌肉。
回到房间里,儿子两眼呆滞,盯着客厅电视看。
他看起来跟这里格格不入,在巴厘岛山里海里四处兴致勃勃探索个不停,眼睛随时一亮,兴奋地抓着手里的东西跑过来,一路叫着,妈妈快来看!里面或许是一只螃蟹,一只蜻蜓,一朵花。
在这里,他啥也没找到,显然,外面过于修剪整齐的花园,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除了看电视,还能干嘛呢?
电视里正在放《星际大战》,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对它痴迷不已,凡是能让人从日常生活中逃走的,都是好故事。
中午跟来新加坡几年的朋友吃饭,朋友说起新加坡生活种种。间隙不停有服务员上来提醒,椅子最好能往里放一放,上菜碰到就不好了。
位置略有一点拥挤,跟巴厘岛四处空旷的餐厅不同,这里到处都坐满了人。
每次起身,都像国内一样,害怕碰到后面的人,旁边的桌椅,穿行而过的服务员。
我们在巴厘岛粗野逛了,猛然降落在新加坡,感觉一家人都是脚上泥还没洗干净的进城农民,对城市生活充满各种不适。
这天唯一的兴奋点,是大小姚在乌布发来消息,不得了,她俩竟然在泳池旁遭遇了不明生物。一条黑乎乎的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拖鞋,吸附在助理脚上,她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脚怎么鲜血淋漓?
姐妹俩一路尖叫,上演乌布大逃离。
发来的视频一放,艾文两眼一亮,嘿嘿一笑说:是水蛭,没事,没有毒。
就像在搁浅的鲸鱼上浇了一点水,他又有了活力。
小陈说,才来24小时,你再等一等,没准他很快就习惯了呢?
别说,没到24小时,我已经习惯了这套窄小的酒店公寓,它让我充满工作的动力,不想躺平了。
冷气,干净舒爽的空间,四处都洋溢着工作的激情。
只有艾文,依然呆呆看着电视。
看得出来,他除了身体还在,灵魂已彻底逃逸。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