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值背后或有深刻理由

文｜南方周末记者 王江涛

责任编辑｜朱力远

长得好看到底有什么用？在不同场合里，人们对颜值的关注和讨论，正在制造外貌焦虑，打击不少人的自信心。

最近，美国的一项研究让看脸的作用脱离了日常审美，有了更深刻而实际的理由。在经过行为实验和生物指标测量后，研究人员发现，长相的吸引力和免疫功能等健康指标之间可能确实存在某种关联。

实验发现那些外表被评价为具有吸引力的人的生物样本中，大肠杆菌的吞噬率更高，中性白细胞计数更低，自然杀伤细胞活性更强。中性白细胞等特定的白细胞可以吞噬外来细菌，更高的吞噬率和更少的血浆细菌的生长表明这些人抗细菌的免疫力可能比较强。自然杀伤细胞也是一种重要的免疫细胞，可以对肿瘤细胞、病毒感染的细胞等具有非特异性的杀伤能力。研究发现，自然杀伤细胞功能更强的男性，其外表在女性看来更具吸引力。类似地，肿瘤坏死因子更低的男性更具吸引力。女性的一些情况则有所不同。这一研究2022年2月发表在英国《皇家学会学报B》（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我觉得基本上大家都被告诫，如果太在意外貌吸引力的话，会让自己显得很肤浅。但是这些结果表明，当我们在意一个浪漫关系伴侣的容貌吸引力的时候，实际上在意的可能不止是外在长相，而是也有可能帮我们挑选出一个健康的伴侣！”这项研究的主要参与者得克萨斯基督教大学实验社会心理学研究人员萨默·门格尔科赫（Summer Mengelkoch）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关于容貌吸引力可能是良好免疫功能的一个信号，科学家们很早就有过不少这样的假设，但还没有人直接验证这个假设并发现支持性的证据，以往的研究工作主要是通过一些间接性的指标，比如健康状况、寿命这些来代替免疫功能，而且一直也没有定论。相反，这项最新的研究发现了二者之间的一些关系，这不仅显示了具有更高免疫力的人会更具吸引力，而且也表明，他们有可能发现，那些能有效管理细菌威胁的人会更具吸引力，“我觉得这非常有趣，我计划在未来的工作中继续跟进这一问题”。

那么在这项已经完成的最新实验中，研究人员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呢？他们首先招募了159个人，相当一部人是大学生，其中男女比例基本一致，为尽可能避免其他不相关因素干扰实验，筛选的条件比较严格，比如，不能肥胖、不能最近有急症，也不能有慢性病史、抑郁等疾病，参与实验前两天不能喝酒和锻炼等。进入该实验程序后，参与者先要卸妆，拍脖子以上部分的素颜照，这些照片随后将用作评价外貌吸引力时的视觉材料。研究者还给参与者抽血做多种生物实验以全面了解他们的免疫力功能，做问卷调查了解他们的年龄、种族等个人情况，是否抽烟、锻炼等习惯，以及总体健康状态、家庭成员健康状况，和自我感知的配偶价值等。

在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完后，研究人员又邀请了近500人在线给刚拍过照片的这些人的外貌进行打分，主要了解这些长相是否具有吸引力。而这近500人的人口统计学资料当然也要调查。随后，对长相吸引力数据和免疫指标等健康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吸引力与血样抗细菌免疫指标等确实存在一定联系，而且一些联系还会受性别影响有所不同。

既往的证据显示，对男性是否具有吸引力有预测能力的特征是男子汉气概、对称性等，女性是否具有吸引力则要看女性气质，而无论男女，肥胖一般会负面地影响一个人的吸引力。2017年，西澳大利亚大学进化生物学中心的研究人员曾以长相吸引力作为预测因子验证过一些健康指标。他们发现，通过观察外在的男性气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精子质量，但女性中却几乎没有发现外表吸引力对健康有什么预测力。更早的时候，2003年，《进化与人类行为》（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的一项研究，让本科生去评价1920年代高中生的长相吸引力和感知到的健康状况两个指标，以验证这些人后来的寿命，结果显示长相吸引力对寿命具有预测力，但感知到的健康状况不能预测寿命。而在这些看似不可思议，实则艰难无比的理论探索背后，科学家其实是希望挖掘出更多人类选择性伴侣的秘密。

“我认为，一张有吸引力的脸并不是因为其有什么内在固有的吸引力，而是说，人类的感知系统已经被设计用来发现某些特征比另一些特征更具吸引力。在进化历史上，我们觉得有吸引力的特征正是那些曾赋予我们祖先获得交配和生存优势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选择具有高质量免疫基因的配偶正是能够赋予我们的祖先这样一个很大的交配和生存优势，这使得他们在面对疾病时抵抗力更强，并且可以把这些优秀的免疫基因传给他们的子孙后代。” 萨默·门格尔科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去理解今天人的择偶行为时，只关注一些直接的原因，比如脸更好看、跟自己更相似或认为对方更能做一个好父母，而忽视进化历史中人为何以及如何形成这样的择偶偏好，这是有点短视的，“忽略进化历史就像只通过观察软件输出来理解电脑如何运行一样，也不去考虑它是怎么研发的，开发出来做什么，以及硬件是怎么随着时间更新的。”

虽然，目前观察到的外貌吸引力与免疫力之间的关系，其背后的具体机制仍不清楚，但萨默·门格尔科赫认为，这很可能是人类进化的结果，在原始的环境中通过外貌特征择偶，识别出具有更强潜在生存能力的对象，而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感知系统，能从其他人的脸上捕捉到免疫功能的线索。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最新研究虽然确实发现了外貌吸引力和免疫功能之间的一些关系，为进一步探索这个理论问题提供了参考，但仍有很多局限性，比如样本量少、类型单一，基本都是相对健康的青年大学生。而且鉴于相关研究的结论存在较多冲突，最新研究所发现的关系仍相对罕见，对这些结果应谨慎对待，避免过度延伸，更不宜直接套用在具体的个人身上。未来仍需要更多相关研究来继续验证二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