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宿舍聊天上野千鹤子,只是一场庸俗的“自我表演”?
昨天微博有一条热搜,讲的是三位北大女生与日本女性主义先驱上野千鹤子女士的对谈。在这条视频成为热搜之前,看了她们的对谈,也很机缘巧合的,在春节期间刚看了北大几个女生反复谈及的那本《始于极限》。后来因为成了热搜,很多人骂北大女生,说她们消费名校标签、没做好功课,使得一场本来可以成为中日女性主义现状和未来友好探讨,结果沦为庸俗的、浅显的“自我表演”。后来有不少朋友在群里讨论,所以又认真看了一遍对谈,想谈几点自己的想法。
1、先抛开这一期对谈,我非常喜欢她们的栏目名——保持对话。这对于疫情三年之后的我们所有人来说,都非常重要且必要。保持对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说服对方,也不是为了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他人,而是以这种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去了解乃至传递不同群体人的所思所想所感,这样才不至于陷入到自己的信息茧房中。疫情三年,我们经历了太多观点的撕裂,以及人与人关系的撕裂,疫后社会重建、人与人关系的重建,保持对话意义重大。
2、很多人批评北大女生,认为她们在消费名校标签,没做好功课,提问差劲,如果从一个专业访谈的角度来看,提问者的确没有做好功课,比如“不结婚是不是因为被男人伤害过”、“结婚了是不是有瑕疵的女性主义”等,其实但凡认真看过《始于极限》或是上野千鹤子公开课的人,都应该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观看视频的人显然对创作者要求过于严苛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内容为流量服务的视频,问题设置本身也是,反复强化“北大”这个名校标签也是,没什么奇怪的。就像早前刷屏的《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一样,不管“二舅”有没有只好“我”的精神内耗,但至少“我”成了B站百大UP主。
3、很多批评北大女生的人认为,好不容易访谈到上野千鹤子,这场对谈本来可以成为中日女性主义现状和未来友好探讨,结果被浪费掉了,沦为庸俗的、浅显的“自我表演”。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对于该视频引发的争论和讨论仅仅停留在“批评北大女生”的维度,才是真正的浪费。在访谈中,北大女生的提问也好,把自己的经历对象化也好,其实间接将中国当前女权群体存在的结构性问题暴露了出来。用一个不恰当的类比,女性主义应该如同民主一样,是一种生活方式,但在中国当前不少自称女性主义的人身上,女性主义只是工具,就像不少人对民主的认识只是停留在“选票”这样的表层一样。而上野千鹤子则以“过来人”的优雅姿态,直接戳破了本就虚幻的泡泡,并反复告诫北大女生及广大女性主义者——不要糊弄自己,不要走向原教旨主义。
4、作为一个喜欢“保持对话”的人,结合我自己访谈的经历,访谈开始确实需要尽可能具体、聚焦,避免抽象和过于宏大,但如果整个访谈都停留在“就事论事”,而无法将具体问题普遍化,透过具体问题抵达更深层次的对于制度、体系的探讨,则未免有点狭隘。在一开始,其实上野千鹤子就提到了“制度”,但却被一晃而过,后来上野千鹤子也有提及,但访谈者却始终没有就此展开追问。而关于父母与子女关系的讨论,是视频后半部分的重点,却也被庸俗化为“大城市中产阶级女性对决落伍母亲”、“如何处理婆媳关系”。反倒是最后,UP主有提到自己的婆婆希望从农村来到大城市,不只是给子女带孩子,而是希望有一份自己的工作。这让我想到了20年前《半边天》采访的陕西关中平原上的农村妇女刘小样,彼时身着红色上衣的她,坐在荒芜的土地上说出的那句“我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至今振聋发聩。想想看,20年前我们探讨的“女性”问题是多么广博的议题,而今却只是沦为“结婚”、“婆媳”……可能如前面所说,我们对内容为流量服务的这则对谈的要求过于严苛了。
5、虽然我不喜欢不少女权主义或是女性主义的自我认定与话语方式,但上野千鹤子的表达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比如她对于恋爱的看法,“恋爱的出发点,是对对方的好奇心,我想要更加了解你,深入对方的自我。如果还伴随一些性方面的交流,这种不断接近的关系,多快乐啊。”再比如对于女性主义,上野千鹤子说,“女性主义者里面,有结婚的,有不结婚的,有生孩子的,有不生孩子的,并不是说,不结婚的女性主义就更伟大,有坚持不化妆的女性主义者,或者坚持不带胸罩,仿佛女性主义有三六九等之分,有正确与不正确之分,我认为这是一种教条主义。最重要的是,要诚实对待自己,在每个方面扪心自问,这里能让,那里绝对不能让,问到最后肯定都能搞清楚,关键是不能糊弄自己。我心目中的女性主义,是追求自由的思想,只要自由自在地活着,怎么样都可以。”大概这才是我所憧憬的恋爱关系和作为生活方式的女性主义吧,想想看,深入对方的自我,不掺杂任何的利益算计和粗浅博弈,彼此拥有自由的思想和灵魂,这是怎样动人的关系。透过这样的关系,我们大概才能把自己作为方法,看到更多彩和广袤的人生和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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