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局】这些人口小县为啥要“精兵简政”?时事2023-02-22 07:02最近,一些“人口小县”正在搞机构变革。比如人口只有12万的山西娄烦县,搞起了“精兵简政”:通过机构改革试点,该县将9个县委机关减少到6个,26个政府部门降至16个。这样的机构改革,在山西、青海等多地都在进行。有朋友会问,这是在搞“缩编”吗?原因究竟是人口太少、无需太多编制人口,还是像一些猜测所言,是因为地方财政捉襟见肘倒逼的改革?娄烦县召开人口小县机构改革试点动员会(图源:娄烦县人民政府官网)一根据笔者了解到的情况,山西“人口小县”的机构改革,首要目的是解决财政供养失衡和人浮于事问题。某种程度上,这是财政困境倒逼,使地方政府必须对现有行政体制动真格。任何动真格的改革都有风险和阻力,尤其从以往经验看,机构改革的最大阻力就是精减人员。缩编、减人,意味着一些人要下岗。这当然很难。比如笔者调研时曾遇到一个情况:某县为提升教育质量进行淘汰制改革,竞争上岗,教学水平低的老师要淘汰出局。但不到俩月,这项改革就告失败。为啥?因为被淘汰的老师每天去教育局长家哭闹,你这是夺人饭碗呀!这位力推改革的局长后来也“想通了”:“教育局又不是我开的,何必这么得罪人?”所以您看,改革难,机构内改革更难。政府机构不同于人员频繁流动的私人企业,许多工作无法用减员增效来衡量,因此,现实中较少有真正拿减编减员开刀的机构改革;山西人口小县的政府机构改革难度不小。报道说,有的地方党政机关改革方案先后修改16稿、事业单位改革方案修改35稿,足见其中牵涉面之复杂。那怎么改呢?通常的操作方法,是让一部分老弱人员分流或提前退休,工资待遇不变;或者政府以平台、外包、公司等形式承接被改人员和职能,这样就在数据上缩减了编制和人员。具体到山西本轮小县改革,主要是通过“职级晋升”换“职务下降”,“转岗下乡”换“待遇上升”,减少改革阻力。比如将局长调降为副局长,但职级上升,收入相应调高;虽从正职变为副职,但责任压力小了,原有日常性权力一定程度上保留。这样,改革阻力相对就小些。有人会问,为啥不步子迈大点,干脆撤县或并县?其实,撤县或并县风险阻力更大。一些县级建制有几千年历史,各县语言习俗甚至文化都不同,以县为单位的家乡认同感十分强烈,这种涉及文化认同的改革最难,后果也难评估。相对来讲,机构改革更容易,尤其在人口小县试点,风险成本相对要小得多。人口小县山西河曲县(图源:忻州在线)二有的细心岛友会问,你前面讲政府机构改革并未实质减员,也就是说要供养的人还那么多,那财政能省下钱吗?答案是,可以。从山西人口小县改革实践看,其核心在于机构的重组、缩减,将县域治理体系简约化。这有几大优势:其一,简约的治理体系减少层级和流程,提升县级整体性治理和协同治理能力。比如县领导兼任局长,可以打破之前部门利益藩篱,减少沟通和制度成本,提升整体效率,也能拉近干群关系。县领导一线办公,诸多具体事务的解决和处置率也会提高。其二,将县级部门和机构人员分流至乡镇、村社,对提升县域治理能力也是好事。从报道看,山西的小县机构改革主要是简化和重组县级部门机构,没有涉及乡镇层面机构和人员调整。俗话说“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此举可以说是在充实乡镇“一根针”。从中国现行县乡关系看,虽然县级局委办与乡镇同为科级,但前者的地位、待遇和工作环境都更好,绝大部分乡镇干部都想进城。这样,县乡就“头重脚轻”,县级部门膨胀,传达工作的比落实工作的人多,下发文件的比执行文件的人多,督查工作的比实际工作的人多,搞得乡村干部疲于应付。而将县级机构重组、缩减和人员分流至乡村,就是将治理资源朝一线下沉,将人力从县局委办配置到乡镇,减少下达指令部门,充实基层治理队伍,既能提高县级机构效率,又能提升乡村治理能力。从最实际的角度讲,简约的治理体系也能节省财政。县级财政一般按机构数量进行预算和拨付办公经费,机构数量变少,相应财政支出也会减少。对乡镇而言,县级的“千条线”少了,乡镇开支和人情往来也就相应少了。山西石楼县精简部门成果(图源:微石楼)三最后谈一个关键问题:是不是这些地方的财政真撑不住了,到了必须折腾机关部门的地步?从财政角度看,中西部地区的县级财政一直以“保运转、保民生、求发展”为目标。所谓保运转,就是财政供养人员和机构即人头费(保工资)、办公经费,这些主要依靠中央一般性转移支付。保民生,也仰赖上级财政项目资金即专项转移支付。既然保运转、保民生都靠转移支付,为什么还会出现财政困难?这首先是因为有些中西部地区经济欠发达,财政历来不宽裕,一直处于保运转状态。土地财政出现后,部分中西部县级政府才开始“变富”。一位西部地区的县长对笔者说,前几年土地好卖时,就愁钱花不出去,想办法花钱;现在土地卖不动了,就愁发不出钱,想办法找钱。显而易见,对于那些常住人口10万左右的“小县”来说,人太少,地卖不了几块,财政就更困难。其次,“求发展”也一定程度上加重债务负担,加剧原本脆弱的财政困境。从笔者团队的调研经验看,中西部地区大部分市县还属于“吃饭财政”,即财政仅够供养公务人员、覆盖一般性办公支出。要发展,就得依靠地方国控、城投、城建、旅投等融资平台。融资平台承接了绝大部分“亮点工程”,但不计成本的“造点运动”隐藏着债务问题。比如某县2018年的亮点工程是财政投资6个亿,在江边建超级大亭子,第二年的亮点工程是投入5亿建特色小镇;但仅仅一年后,小镇就杂草从生、无人光顾。这样的例子挺多。尤其是在宏观经济下行、难以靠卖地生财且中央不再对地方债务负责的大背景下,地方政府必须想办法突围。经济发达的省份突围相对办法多,比如广东宣布已成功化解地方债务问题;但对欠发达地区来说,囊中羞涩的困境几乎必然倒逼地方体制变革。短期看,人口小县的机构改革是通过精减机构而非精减人员来节省财政支出。但从长期看,当机构改革成为定局,既有人员逐步被“消化”掉之后,减编减员的效果就会显现。文/欧阳静(江西财经大学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编辑/云歌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