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卫健委面向全国选聘100名退休医生担任首席专家，在省内卫生院工作。广东的做法尚属全国首次，是一项兼顾基层医疗专业性和公益性的好方式。但这些受聘专家毕竟只待三年，对于基层医疗水平提升来说，还需要一个长期机制。
2月20日，广东省卫健委印发通知，提出面向全国选聘100名退休医生担任首席专家，在广东省多家中心卫生院工作，每人每年补助20万元。据《广东省百名卫生首席专家下基层计划实施方案（2023—2025年）》（以下简称“方案”），参与选聘的医生应具有医学类大专及以上学历，中医学专业可放宽至中专学历，同时还要符合二级以上公立医院执业经历和高级职称等岗位条件。广东省卫健委人事处一名工作人员向“医学界”介绍，早在2018年，广东省就组织推动百名卫生首席专家下基层，吸引众多退休医生报名。在上一个三年里，这一措施也获得了乡镇卫生院和当地居民的认可。此方案为2018年的延续。方案发布后，多名退休或即将退休的医生告诉“医学界”，20万年薪的吸引力很大，自己会考虑参与选聘。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表示，从省级层面看，广东省的做法尚属全国首次，是一项兼顾基层医疗专业性和公益性的好方式。但蔡卫平同时指出，提升基层医疗水平还需要一个长期机制，“老专家下乡是做好传帮带，留下一支带不走的医疗队伍，后期的组建和维持可能是现实难题。”此外，也有专家称，退休医生返聘、自主执业或去同级别医疗机构仍是主流选择，很少有人会去卫生院。
广州市荔湾区对口帮扶柏杨林街道卫生院。（图源：中国民生新闻网）
根据《方案》，在2023-2025年，广东省将按照自愿报名、公平选拔、双向选择的方式，面向全国选聘100名具有二级以上公立医院执业经历、高级职称且符合相关条件的退休医生担任首席专家。《方案》指出，首席专家除了需要满足一定的学历和职称条件外，还要在卫生健康一线工作20年（含）以上，退休前在二级及以上公立医院工作，离开一线岗位不超过2年。此外，男性不超过67周岁，女性不超过65周岁，年龄计算截至2022年12月31日。上述广东省卫健委人事处工作人员告诉“医学界”，方案侧重解决基层卫生人才队伍不足、技术薄弱等问题。首席专家获聘后，需在中心卫生院全职工作3年，在学科团队组建、特色专科建设、业务能力提升和多发病诊治、急危重症处置、慢性病管理等方面发挥作用。“医学界”从岗位分配表中获悉，此次选聘的退休医生将分布在广东省14个县级市，多为粤东西北地区，每家中心卫生院的首席专家数量不超过3位。退休医生成为首席专家后，人事关系和现享受的退休待遇不变，配有宿舍及其他必要的生活设施，广东省财政还给予每人每年20万元补助，其中，到岗工作后每月发放1.5万元，年度考核合格后再发放余下的2万元。据此计算，一位医生3年内的补助将达到60万，如果100名首席专家全部录满，广东省将累计拿出6000万推动这一方案。此外，考核内容显示，考核指标包括职业道德、工作成绩、能力水平三方面，均对应了详细的考核标准。蔡卫平向“医学界”表示，这种帮扶基层的方式曾小范围尝试过，是一个提高基层医疗水平的好办法，“全国各地的基础医疗水平很薄弱，尤其是缺人，退休医生有丰富的诊疗经验，他们能发挥余热，服务社会，体现了这一政策的公益性。”从2018年起，广东省在国内率先推出了首席专家下基层的措施，或与其基层人才缺口有关。据“南方农村报”2017年消息，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委员黎智明在接受采访时介绍，人才缺乏是当前基层医疗卫生服务能力建设存在的最突出问题。“基层医疗卫生岗位薪酬待遇不高，职称晋升不容易，职业发展前景不明朗等因素导致人才吸不进、招不来，留不住”，黎智明介绍，2016年，广东省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在岗职工人均年薪为6.9万元，其中粤东西北地区乡镇卫生院年人均薪酬为6.1万，但同期浙江已达9.8万元，江西9.6万元，西藏8.7万元，宁夏7.3万元。为解决这一问题，广东省于2017-2019年拿出近500亿元，重点投向粤东西北地区，每年为该地区培养全科医生5080名，并将边远乡镇卫生院医务人员岗位津贴提高到1000元，将村医补助提高到每年每人2万元。在2018年的广东两会上，基层医疗服务再次成为关注热点。民盟广东省委在提案中指出，以广州市为例，全市至少需配置全科医生7022名，缺口超三分之一。广东省政协委员、南方医科大学消化内科主任刘思德也表示，人才缺口短期内难以解决，通过提升现有医生队伍是比较可行的办法，但目前缺乏长效机制。蔡卫平认可这一判断，在他看来，选聘条件对学历、医疗机构等要求并不高，但对于基层卫生院来说，也足够发挥老专家的“余热”了——做好“传帮带”工作，尽力为当地留下一支带不走的医疗队伍。也因此，团队组建和维持可能会是后续难题，“这个做法肯定是值得推广的，但毕竟只待三年，对于基础医疗水平提升来说，还需要一个长期机制。” 蔡卫平说。首席专家下基层的方案出台后，多名退休或即将退休的医生表示，从年薪和工作价值等层面考虑，会参与此次选聘。北京市大兴区中西医结合医院的一名退休医生告诉“医学界”，20万的补助是很有竞争力的，“这个数目还是挺大的，因为大多数二级医院的工资并不高，退休后拿的是社保工资。在县医院，一名主治退休后每月收入也只有5000元出头，再早一点退休的才4000多元，所以每月1.5万元是很有诱惑力的。”如果不考虑身体、家庭等原因，这名退休医生说，自己也愿意参加选聘，“对于广东之外的退休医生，我认为有一定困难，因为这些人退休后要照顾小孩，基本都和子女在一起，但如果是广东的退休医生，我觉得大多数人都愿意去。”在她看来，即便女医生在55岁退休，男医生在60岁退休，他们也具备继续工作的身体条件和能力，“医生的工作不是一个体力活，而是脑力活，大多数人也都干习惯了，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据她观察，很多医生都在65岁以后才离开医院，她以自己做医生的父母为例说，“我父亲干到75岁退休，我母亲也快70岁才退休。”蔡卫平也表示，多数医生退休后还能再服务至少5年时间。方案发布前，他身边有退休医生返聘，也有人去二级医疗机构或是选择直接退休，没有听说有人去卫生院的。在他看来，20万年薪的吸引力并不大，但从发挥余热，服务社会等因素考虑，首席专家岗位依然存在很大的竞争力。对于广东此次发布的选聘文件，多名医生均向“医学界”指出，医生是为数不多、在退休后仍然处于职业黄金期的人群，法定的退休年龄并不意味着医护人员能够真正退休。2017年，知名医学杂志《柳叶刀》公布了一项研究，通过分析《中国卫生年鉴》2005年至2015年的数据发现，中国25-34岁医生比例从31.3%降至22.6%，60岁以上医生比例从2.5%增加至11.6%。这意味着，年轻医生越来越少了，而60岁以上的医生，则在十年内增长了好几倍，他们一般会以返聘、自主执业、兼职等形式继续从事医学工作。事实上，不止是我国，医生“老龄化”趋势在全球都较为普遍。据美国医学会称，美国近四分之一的医生年龄在65岁以上。还有一些发达国家，并未对医生的工作年限做出强制性要求，使得医生的工作时间更长，经合组织2017公布的数据显示，德国55岁以上或更年长的医生占行业领域总人数的42%。为何高龄医生仍能活跃在医疗一线？基层医改专家徐毓才告诉“医学界”，医疗属于技术密集型行业，对于医疗机构来说，医生的年龄与经验和技术直接相关，存在医生“越老越吃香”的现象。对我国而言，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基层难以留住年轻人。他解释称，“待遇低、平台小等因素是重要原因，国家近些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多次给予政策和资金支持，广东此次出台的方案也是措施之一，以老带新，为基层培养骨干力量。”虽然退休后选择继续执业的医生不在少数，但广东此次出台的方案，是否能在全国掀起老专家下卫生院工作的热潮？徐毓才认为尚有待观察，“从目前看，返聘、自主执业和二级、三级公立医院仍是主流选择，很少有人选择去卫生院。”蔡卫平 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
徐毓才 陕西省山阳县卫健局原副局长、基层医改研究专家
参考资料：
1、广东省卫生健康委关于印发《广东省百名卫生首席专家下基层计划实施方案（2023—2025年）》的通知
http://wsjkw.gd.gov.cn/gkmlpt/content/4/4097/post_4097184.html#2532
2、重磅！广东3年投入500亿，补齐基层医疗卫生短板！
https://static.nfapp.southcn.com/content/201711/30/c8180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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