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子酱配烧鹅,这是科学来的”,店小二多年前曾经这么对我说过。我不赞同。因为我曾经驱车从深圳南山赶赴东莞大岭山,就是为了见识一下那家著了名的盲五烧鹅。吃完一只鹅我带着一脑门子问号起身,觉得根本打不赢我楼下华侨城菜市场烧腊档的鹅。临出门的时候,看到本地食客桌上都不是我点的那种烧鹅,而是带着肉眼可见的沙姜颗粒。想了一下,我退回去,重新点了一只,要求和邻桌的做法一样。这次就对了,才尝第一口就觉得对得起这一路上的奔波。
歌手李荣浩几个月前出了一首新歌《乌梅子酱》。2月14日那天被人翻出来配各种视频,一下子流行起来。许多音乐爱好者听完之后,一头雾水,说:“李荣浩写这种歌?这不科学。”有的人更为直接一些,说写这种歌对于李荣浩而言是一种退步,是对下沉市场的迎合。我因此感到好奇,专门去听了一回。并不反感,有点像是周杰伦当年的那些口水歌,广告歌---刚进城不久的小流氓回乡在晴天白云下勾引同村的良家少女。如果要说有什么问题,我作为文字工作者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副歌里的那一句:你浅浅的微笑就像乌梅子酱。看到解释说乌梅子酱的味道很特别,酸中带甜,有浓郁的梅子香,就像是初恋。我就有点愕然,可能是每个人的初恋都不相同吧。反正对于我来说,如果哪一个妹子的浅笑看起来当真像一摊金红色的乌梅子酱,我的第一反应只会是饿,因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酱就有鹅。店小二说过,乌梅子酱配烧鹅,这是科学来的。初恋是很美好的,但想到美好就觉得饿,这多少有点奇怪,唯一不奇怪的例子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过我又哪里知道那么多别人的初恋,别人的初恋是芝麻酱甜面酱番茄酱还是东北大酱,都很正常。但我注意到一个评论,它说现在是2023年,这些歌和2003年相比呢?2003年,周杰伦发布的是《以父之名》,孙燕姿发布的是《遇见》。我明白它意思,20年后人们还会追问孩子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人们还会唱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拿着爱的号码牌。但是,不需要等到2043年,《乌梅子酱》早就变回了烧鹅伴侣。
这种批评并不公允,因为用名作来做对比谁都打不过,而且一个艺人的创作也不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是会起起伏伏。但这种心态我能理解,就是人们对好作品的渴望依然强烈,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寄托的东西,倒不是专门反对口水歌。
2020年6月,也有一首极为流行的歌曲叫《漠河舞厅》。当时对歌词也有争议,对于歌曲本身的艺术水准也有争议。但是很快一切都过去了,因为人们的情绪有个地方可以寄托---对回不去的过去有多少忧伤,对不确定的未来就有多少怅惘,那时候疫情刚刚开始,日子有些难了起来。即便是最挑剔的批评家,看到网上关于这首歌的二次创作之后也沉默了---有人给这首歌做了一个MV,画面全部来自电影《白日焰火》和《树先生》。每个时代都在呼唤时代之声,人们总是想有所表达,有所寄托。三年疫情之后,人们大多谈的是疗愈。这很类似战场PTSD,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但是又不知道伤在哪里,所以没法治疗只能疗愈。但是看看最近这段时间的文艺作品,就觉得乏味得很,平淡得很。《乌梅子酱》用初恋来疗愈,它疗愈么?我觉得应该算是疗愈。但这种疗愈像什么呢?就像是你在战场上遭到重炮轰击,虽然没有被弹片炸伤,但是你被气浪冲击,伤到了脏腑。然后有个李荣浩模样的卫生员跑来,告诉你说没事,他有一瓶红药水,可以在你胸腹抹一抹。他只有红药水,这有错吗?你需要疗愈,这有错吗?都没错,人世间多少相遇根本就是阴差阳错。并不是乌梅子酱才能配烧鹅,沙姜也是极好的。但如果没有我在大岭山临时转身那一下,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标题:《神话之地》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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