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去年5月21日凌晨收到的回信，但现在才刚刚到可发的时候。因为信中所描述的问题，经历了将近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其应对方式似乎也才将将摸索成形。不至于一拳打出去，悠悠余空响。这篇推送将近3000字，再次，希望能帮到有需要的人。以及，本文主视角为女性，但对所有性别认同的当事人或受害者都适用。
我明白，这篇文章是在呼应和支持前段时间几位勇敢的幸存者，对于性侵犯加害人和试图掩盖这些罪恶的人的控诉。猫盟也在文章中记录了机构的反性不正当行为的行动，不仅是简单表态，而且是真的花时间认真做了培训、并建立了相应的制度。并非所有的机构都能付出这样的努力，在这一点上，我很赞赏猫盟并相信这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起点。然而让我生气的是，文章很快就提出了一个并不真正有助于“反性不正当行为”的观点：“要保护野生动物的人，必须懂得保护自己。”并在之后用大段篇幅教育女孩们应该如何保护自己，包括“打碎滤镜”，“建立分寸感”，“面对性骚扰，快、准、狠”，“依法维权，保留证据”。这些部分看得我非常难受。我其实并没有读过什么关于性别问题的书和文章，很难用成体系的理论来有理有据的反驳，但我有亲身和周围朋友的经历。那些痛苦的经历让我知道，以上那些观点和方法，不仅大多数没有用，而且反而可能造成受害者的二次伤害。教育受害者“自保”容易走入谴责受害者“不够完美”的歧途 ©Pixabay没有一个受害者在原本的生活中不是小心谨慎的。因为每一个女孩子，从小的教育和规训都是保护自己。我自己和几乎周围所有的女生，都会知道晚上回家向朋友互报平安，都会知道要尽量结伴同行，都会本能地对周围环境中任何风吹草动保持警惕。我们在男孩会欺负女孩的小学中长大，我们在老师会性骚扰学生的中学里读书，我们在谁漂亮谁就会勾引校外小混混的流言里习得了荡妇羞辱，我们还要假装无视街上突然冒出的暴露狂。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保护自己已经是一个本能。而“必须懂得保护自己”这个观点，仿佛就是在指责受害者“你受到侵犯，是因为你太傻太不小心了”。政府合作者会在年轻女孩参与的工作晚宴上，讲黄色段子；科考合作者会在野外调查时骚扰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女同事；甚至我认识的最飒爽霸气的女老师，也会在工作中被合作方突然强行搂抱。我亲身经历和听到的这些令人厌恶和痛苦的故事里，没有几个人对加害者有滤镜，因为加害者里不仅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也有你完全不曾留意过的无名之辈。没有几个人是缺少“分寸感”的，因为加害人实施性骚扰的场合不仅有暗夜里，也有明晃晃的灯光和阳光下；不仅有私密的房间内，也有公开的饭桌上。受害者可能是孤身一人，但也可能和同伴在一起。即使是经常和小臭形影不离的小胖，也很难给予24小时的守护。
而所谓的“快、准、狠”，“依法维权，保留证据”更是事后诸葛亮，因为这就是在要求她们要做个“完美的受害者”。
仿佛她们被侵犯，是因为她们行为举止不妥当不正确，应对方式不坚决不理智。
文章大段篇幅讲述女孩子应该建立什么样的意识，采取怎样的措施。对应文章标题简直讽刺，看起来就是没有人可以来保护她们，她们只能学习自保。没有完美的受害者，全能如豹，在糟糕的环境里也无法保护自己。©猫盟
但我相信猫盟其实知道，女孩们不是只能自保，也不应该只能自保。在文章的最后部分，猫盟提到公益机构应该提高风险意识，建立相应预防和应对机制；为可能陷在风险的人提供充分的信任和支持；呼吁行业建立第三方监督及防范机制；呼吁同伴支持和依法维权。这些观点和措施我都非常赞同，我想这些才是有可能打击“性不正当行为”，支持受害者真正走出阴霾的有效方式。
在“一个普通人能为女孩们做的事”一段，提到“发生性骚扰行为的唯一原因是有人实施性骚扰，与当事人的行为举止无关，不要用受害者有罪论去定义和揣测他人。”我赞同这样的表述，因为这才是性侵犯的真相。但遗憾的是，本段其他描述，如“如果你是男生，搭乘电梯时，如果可以，最好主动背对站在女生视线范围内……这些贴心而绅士的细节，都会让女孩感到安心。”却让我无法认同。这似乎更像是Me too事件时网络上调侃的那些“我都不敢和女生开玩笑怕被说性骚扰”的段子，且也容易被人揪出来以戏谑的方式模糊焦点。我认为，一个普通人，无论男女，应该要求机构建立反性不正当行为的预防和应对机制，以帮助每个人建立更正确的认识，有效预防性不正当行为。在发现性不正当行为时，都应该坚决地制止加害方，比如打断他的黄段子和骚扰动作，向相关的机构举报他的行为，等等，不要袖手作壁上观；也应该坚定地支持和保护受害者，比如陪伴受害者离开现场，协助受害者寻求专业支持。别问“你有什么证据”，也别说“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形成反性侵害的社会环境，需要众志成城 via 网络作为一个在野保行业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女性从业者，深知这个行业既有所谓“公益”和“求知”的光环，也和其他行业一样，经常听闻男性师长性侵犯女学生的罪恶行径，经常见到“限男性”或“男生优先”这种令人无语的野外调查招募广告。时常愤怒和无力，但也努力让自己保有希望，因为至少，猫盟的这篇文章让行业内性侵犯现象的讨论得以继续。我希望在讨论过后，“谁来保护她们”这个原文中提出的紧迫问题，得到真正让人安心的答案。那些性侵犯幸存者自揭伤痛，用无上勇气趟出来的道路，应该被我们珍视。
因为这封回信背后的真实存在的问题，以及我们（不仅包括猫盟）对身在公益行业之中的人及行业本身的珍视，经历一年多的酝酿和筹备，一个专门应对公益行业性骚扰求助的支持小组诞生了。这个支持小组由多位专注或关注性别平等、有处理性骚扰/性侵害事件经验的专家学者、律师、公益组织负责人组成，专业领域包括政策和法律研究、机构治理能力建设、法律服务、心理咨询、社会工作和志愿者管理。我们愿意以小组成员各自在理念、知识、技能和信誉等方面的积累，形成合力，为公益机构和公益从业者提供以下支持：1. 公益机构性别友好工作环境的建立，包括防治性骚扰机制的形成和团队成员的能力建设；2. 公益行业从业者、志愿者、捐赠者的协助，包括对受性骚扰/性侵害影响的当事人提供心理、法律等方面的服务。“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武阅
如果您是公益机构相关负责人，需要在机构建立机制、提升意识和能力，或者听到有关事件或接到投诉，在思考如何着手处理，请随时联系；如果您是公益行业从业者、志愿者、捐赠者，作为相关个人，在进行公益工作/活动时受到性骚扰事件的影响，或者需要支持其他性骚扰的当事人，我们也可以提供精神上、法律上的帮助；如果您希望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帮助到更多人，也欢迎分享我们的海报和联系方式。一、如您是为公益机构咨询，请于标题注明【机构咨询】，并在正文说明：
1. 机构名称、所在省市；
2. 联系人姓名、职务；
3. 需求。
二、如您是相关个人咨询，请于标题注明【个人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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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每个个体都容易隐入尘烟；这个世界很小，时代下的一粒微尘也会对个体造成难逆之伤。身处公益行业的个体亦然，我们都希望能聚微光之力，也希望过程本身可以更安全、平等和友好。与其止于吐槽，不如动手创造，你我同样可以成为一道光。-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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