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保护儿童为名：极右翼如何利用阴谋论威胁LGBTQ团体？

文｜Melissa Gira Grant

今年6月，爱达荷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极右翼分子发出了反对“骄傲月”（Pride events）活动的威胁。一个自称“基督教法西斯”的组织与其他白人民族主义组织将目标对准了达拉斯的“骄傲月”活动。

在宣扬白人民族主义的美国民粹主义联盟（American Populist Union）中颇具影响力的约翰·道尔（John Doyle）嘲笑着那些允许孩子参加骄傲月活动的家庭：“我想知道三年后，当民主党的主流纲领是强奸他们的孩子时，熊妈妈保护小熊的本能是否会显露出来。”据悉，该活动是在达拉斯奥克朗社区的同性恋俱乐部Mr. Misster举办的一场家庭友好型变装秀。两名儿童站在离道尔几英尺远的地方排队，他们不得不用手指堵住耳朵，因为后者通过扩音器对排队的人群持续大喊大叫。一群人包围了俱乐部，高喊：“儿童诱奸者（Groomer）！”一个人挥舞着基督教旗帜，喊道：“基督的铁拳很快会落在你身上。”另一个人尖叫着，手指间紧握着念珠。

从“儿童正在遭受虐待”的想法，到“这种不存在的虐待是民主党人阴谋”，再到呼吁互联网煽动者记录他们自己的“证据”，这些散布阴谋论的人虚假地声称自己拯救了儿童。除去没有发生枪支暴力外，对Mr. Misster的袭击让人想起了相似的恐惧：2016年发生在华盛顿特区“彗星乒乓”（Comet Ping Pong）披萨店的袭击事件。2016年10月30日，一个Twitter账户发布了由纽约律师发表的白人至上主义材料，当中宣称纽约市警察局在调查因性侵而被定罪的安东尼·韦纳（Anthony David Weiner）的电邮时，发现了一个恋童癖组织与民主党成员有联系。阴谋论支持者指控电邮中存在有关恋童和人口贩卖的暗语，又称彗星乒乓是撒旦虐待仪式的聚会场所。一名深信“披萨门”阴谋论的男子带着一把步枪来到这家餐厅，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性交易团伙中“营救”儿童。据阴谋论者表示，这一虚构的团伙是由民主党的精英们策划的。

五年后，25%的共和党人自我认定为“披萨门”的后继者——匿名者Q（QAnon）的信徒，极右翼发动街头暴力的能力也有所增强。过去，多数当选的共和党官员至少会在名义上与边缘的“披萨门”阴谋论煽动者保持距离，但这一界限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遭到侵蚀。在全国范围内，共和党立法者发动了一场针对同性恋和跨性别儿童的立法运动，将反对者污蔑为“儿童诱奸者”，这种说法与“恋童癖”的说法相呼应，而正是这些语言激发了对“乒乓彗星”披萨店的攻击。曾经，这些阴谋论的目标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于“民主党议员及其盟友”这一特定群体。而如今，这种恐慌被福克斯新闻（Fox News）和著名的保守派社交媒体账户放大，它针对的是所有LGBTQ群体：从全国性的人物到当地社区的成员。对于共和党而言，任何城市都存在现成的“披萨门”舞台。

在6月初，反对者将这场欢迎家庭参与的“骄傲月”变装活动选作目标。Mr. Misster在一份官方声明中表示：“我们非常乐意在一个家庭友好、安全的环境中开门庆祝骄傲月。这与我们的正常运营是分开的。因为我们相信，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能够庆祝他们是谁的空间。” 5月30日，推特账户Libs of TikTok公布了这一即将到来的活动，其中包括日期和地点信息。这一账户由布鲁克林房地产经纪人查亚·赖奇克（Chaya Raichik）运营，目前在推特上有超过100万名粉丝。关于达拉斯活动的帖子是“MEGA DRAG THREAD”大活动的一部分，该活动的宣传中包含了变装表演和活动视频。第二天，一个名为“保护得州儿童”（Protect Texas Kids）的新极右翼组织分享了这些帖子，并呼吁人们加入进来，反对这个适合家庭参与的变装秀。该组织声称的抗议活动似乎主要包括对活动参与者大声谩骂、一些人在人行道上祈祷，这让人想起诊所外的反堕胎团体。还有一些人甚至在人们离开活动时直接威胁他们。48个小时后，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播放了这些冲突的录像。

社区成员身着低调的、带有“骄傲”色彩的黑色服饰迎接极右翼的到来。他们戴着黑色口罩、戴着彩虹头巾，举着一到两面支持跨性别者的骄傲旗。他们挡住了极右翼成员，并保护了参与者和表演者。一名男子尾随着一小群试图逃跑的成年人和孩子，他马上被其他人包围，他们高呼，“别去打扰孩子（Leave the kids alone）。”他们还包围了一名试图进入活动现场的男子，并大声喝止他。这名男子在Mr. Misster门口大喊：“他们要诱奸这群孩子。”他还跟着一个表演者来到一个停车场，还对那里的一个孩子大喊：“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小家伙，你不该去同性恋酒吧。” 当天晚些时候，据记者史蒂文·莫纳塞利（Steven Monacelli）报道，同一街区的酒吧老板报告了一起被警方归类为“反同性恋”性质的“恐怖主义威胁”事件。

Elm Fork John Brown Gun Club组织发布的视频捕捉到了这些场景。该俱乐部自称是“一个非政治互助团体”，帮助社区防御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法西斯主义者。该组织发布的一个推特点击量超过了100万。

与此同时，反抗骄傲活动的群体也推送了自己的视频，其中一些甚至是拍摄在相同的内容。他们中的一些人带着相机进入室内，拍摄了一些视频，这些视频谎称变装表演者是在威胁孩子，还对此发表了威胁性的言论。一位审问变装表演者的人在视频中写道：“（我们）需要揭露这些变装者的身份”。一名妇女在酒吧内拍摄了一些视频，她在推特上说：“这个夏天将是（我们）杀死儿童诱奸者的夏天”。

发起这场对抗的“保护德克萨斯儿童”组织，是凯利·内德特（Kelly Neidert）的新项目，她负责北德克萨斯大学丹顿分校的德克萨斯青年保守派分会的通讯工作。正如史蒂文·莫纳切利（Steven Monacelli）和杰克·惠特利（Jack Wheatley）在《每日野兽》（The Daily Beast）上报道的那样，内德特自称是“基督教法西斯主义者”，她所在的校园组织接待了白人民族主义组织“Groyper”运动的一名领导人。她还与德克萨斯州众议院的反跨性别的共和党候选人杰夫·杨格（Jeff Younger）共同主持了一场校园活动，后者因试图阻止自己女儿获得性别认同护理而在右派中崭露头角，但最终他的政治生涯以及阻止女儿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在另一场支持跨性别者权利的示威活动中，北德克萨斯大学的一辆警车加速穿过一群抗议者，撞到了其中一名跨性别者。

内德特说，她的新组织“将针对那些为未成年人提供性别认同关怀的诊所，以及那些教授LGBTQ宣传和批判性种族理论的学区和老师们进行抗议。”保护德克萨斯儿童组织是极好的工具，德克萨斯自封的基督教法西斯分子可以进入LGBTQ社区空间拍摄视频，并声称自己在那里进行“调查”。所有这些都组成了一个常见的剧本：制造一些对抗酷儿群体和跨性别者的地方事件，然后让这些事件登上福克斯新闻、Newsmax和其他右翼媒体，将这些视频展示给更广泛的观众。

在Mr. Misster俱乐部发生的冲突吸引了各种极右翼人士，他们出演并制作了自己的视频。其中一些已经成为政治研究协会（Political Research Associates）的本·洛伯（Ben Lorber）和记者大卫·尼沃特（David Neiwert）等人的研究素材。约翰·道尔，这个用扩音器大喊“小心他们强奸儿童”的人，和尼克·富恩特斯（Nick Fuentes）共同组织了一场“停止偷窃”（Stop the Steal）的集会。富恩特斯是2022年白人民族主义组织“美国优先政治行动委员会”（America First PAC）的特别嘉宾，他还是“美国民粹主义联盟”（American Populist Union）的组织的领导人。他参加了2021年的活动，该活动被称为“没有希特勒（领导）的希特勒青年”。威斯康星州基诺沙枪击案的嫌疑人凯尔·里滕豪斯（Kyle Rittenhouse）表示自己是道尔的粉丝。亚历克斯·斯坦（Alex Stein）是其中一名试图进入俱乐部房间的男子，他一边大喊：“他们要诱奸这群孩子！”一边录下自己的声音。斯坦被《D》杂志称为“匿名者Q中的特技喷子”，他最出名的是在市政会议上尝试说唱的视频，以及曾在塔克·卡尔森的节目中露面。

鉴于这些现有的联系，由极右翼内容创作者制作的活动视频（其中一些是针对参与者和表演者的）在右翼社交媒体上被广泛传播。包括安迪·Ngo（Andy Ngo）、本尼·约翰逊（Benny Johnson）和披萨门的推广者杰克·波索比克（Jack Posobiec）等人都在大力推广这些视频。波索比克分享了一个变装表演者的视频，指示他的粉丝去联系州内的家庭和保护服务部（Department of Family and Protective Services）。当这些相同的视频出现在塔克·卡尔森的节目上时，他介绍道：“这不过是魏玛的又一个周末罢了”。节目有选择性地播放了成年人对道尔等人大喊大叫，反对极右翼分子指责他们虐待的场面；以及其他成年人用他们的身体阻止男人强行进入活动现场的画面。所有这些素材都试图把那些威胁“骄傲月”活动的人描绘成受害者。

从街头对峙转为视频，再从视频变成新闻素材，最后成为共和党讨论的材料，这一切仅仅花了两天多一点的时间。德克萨斯州共和党州议员布莱恩·斯拉顿（Bryan Slaton）在宣布提出 “禁止在有未成年人在场的情况下举行变装表演”的法案时，引用了达拉斯的同性恋社区成员对于“保护得州儿童”的“攻击”。佛罗里达州的一名代表承诺会效仿该法案；美国众议员玛乔丽·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和劳伦·博伯特（Lauren Boebert）表达了他们的支持。但“保护得州儿童”已经把目标转移到一个新的目标上：一个支持LGBTQ权利的教堂。该组织已经宣布了本月将前往LGBTQ场所抗议，并列出了详细计划。

我们在这个骄傲月看到的情况令人震惊，但它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这些抗议和威胁是反对跨性别活动的延续。共和党人在全国各州的立法机构对同性恋和跨性别儿童的攻击助长了这种情绪。但这一切离不开极右翼分子的协调，他们为这些运动命名并在运动之间形成了具体的联系。随着这些威胁的继续，以及更多的冲突视频的产生，它们可能为“LGBTQ群体存在诱奸儿童的行为”，以及“同性恋社区空间是虐待儿童的商业场所”等谎言提供依据。没有共和党人会说，披萨门枪手的陈述言之有理。但现在，根据在骄傲月活动中极右翼分子与成年人和孩子们故意冲突的视频来看，他们非常乐意在背后支持这些阴谋论。

（翻译：龚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