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2000的空姐，后来怎么样了？

编辑｜王海燕

2019年的时候，我通过了国内知名航空公司的面试，之后半年到北京完成了体检、英语机考等入职手续。但因为2020年初疫情暴发，培训通知迟迟未发布，我就此陷入无限等待中。

我记得，当时我常常打开手机搜索培训消息，看到其他航司发布通知时，就感觉特别焦虑。焦灼中，我还去民航相关的企业实习了一段时间，一边负责运营新媒体账号，一边等待培训通知，期间也投递了其他航空公司。

《浪漫天降》剧照

一直到2年后的2021年9月份，我才终于等到培训通知，当时心里真是：“哇塞！终于等到这一天。”培训一共45天，包括知识、实操磨练和理论考核几个部分，同时细分了礼仪服务培训、医疗、急救等20多门课程，每天都在学习和考核。

大撤模拟是培训期间比较新奇的课程，模拟舱会随机模拟飞机迫降、飞机冲出跑道、火灾等多种突发情况。我抽到的是火灾突发，模拟得特别逼真，我们要从3米多高的模拟机舱滑梯上滑下来，紧张感十足。经过培训，我的确意识到，空乘不仅仅是提供服务，更重要的是保障旅客安全。

综艺《一年级·大学季》剧照

2022年初，我正式开始了飞行之旅。刚工作时，看到旅客陆续登机，我会很开心。我还记得冬奥会期间，有一位旅客觉得我们服务很好，送了我一个纪念徽章。还有一位老太太，我们给她送毛毯、送水，她会一直说谢谢。这些都曾让我觉得，自己的工作充满意义。

但随着疫情的反复和工作的枯燥，我的热情逐渐消耗掉了。这两年，我们内部的工作检查力度是逐渐加大的，会细化到裙子有没有污渍、围裙有没有皱褶等。作为新人，本就紧张，面对频繁的考核，就更加战战兢兢、畏手畏脚了。当时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同事，每次出发前，都会焦虑地坐在机组车上，将不断更新的旅客信息记录在本子上背诵，防止出错。

另外，我们每次飞行，机组成员都是随机排班的，每次的工作氛围就取决于乘务长的个人性格。如果遇到随和的乘务长，会飞得比较轻松。但遇到严苛的乘务长，那一天都会很难受。我曾经因为戴了一个粉色的护目镜，被乘务长指责：“为什么你的护目镜是粉色的”。

《黑暗荣耀》剧照

当然，离职主要还是因为收入低。空乘的工资主要由基本工资和小时费组成。而新乘需要跟着师傅飞满50个小时，才能正式成为乘务员，而这期间是没有小时费的。

疫情前，一个新乘一般用大半个月就能完成指标转正。但入职时，航班数量大幅减少，飞了近两个月才达标。也因为迟迟未转正，第一月扣掉五险一金后，我的收入甚至是负的。后来转正了工资往往只有两三千，甚至几百的情况也有，只能靠家人的支持和之前的存款生活，衣服都不敢买。

我最开始想当空姐，是想飞国际航班，见见世面。但一直到去年9月，我都没有飞国际航班的机会。多重因素下，我就选择了离职。

目前我在做电商主播，一天播4小时。我以前没有直播经验，最开始会每天蹲在别人的直播间学习，看人家怎么描述衣服的颜色、来源等等。自己直播时，如果数据不好，我也会去琢磨别的直播间，提升话术，学习怎么在价格公布后打消消费者的顾虑等等，下播后也经常和同事们研究一些直播的技巧。

《喜欢你》剧照

相比空乘比较单调的工作，直播时看到对面屏幕不断跳动的数字，我会特别开心。上个月，直播间的销售额突破了2000万，达到了我的最高客单价。我也知道，主播的替代性也很强，所以偶尔很有危机感，之后可能会往运营岗位或投放岗发展，也可能会回到空乘这一行业，试试外航，我还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大学学的是社会学专业，选择当空乘，是因为想去其他国家和城市旅游。当时的设想是，飞行两年后再转行，结果没想到因为疫情，一下当了4年空姐。

空乘的工作是非常严格细致且成体系化的。飞行前一晚，我们要在手机上做安全类的答题。如果是早上七点的航班，我会提前三四个小时起床洗漱、化妆，然后拖着箱子去公司，先吹酒测，然后开航前准备会。

会议会讲解当天航班的航路、天气等状况，也会介绍旅客情况，还会提问，主要是安全、服务相关的问题，如果当场答不上来，就会扣分。准备会后，我们会搭乘机组车从公司到机场。

虽然乘务员对外的形象很优雅，但实际上，迎客前，我们的工作过程特别忙乱，我们需要检查应急设备，清点航食车运送来的报纸、毛毯、餐食、饮料数量，并完成客舱服务前的所有准备工作。而旅客上机的时间又不确定，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往往不多。

《中国机长》剧照

工作时我们经常要反复蹲下、站起。有一次飞北京的时候，我负责头等舱的服务工作，需要为30多位旅客提前准备好菜单、水、拖鞋、耳机、湿巾等一系列物品。我数了下，光是航前，我就蹲下站起了100多次。再加上要搬箱子、搬水、开关行李架、帮乘客放行李等，都是体力活，所以大多数乘务员的腰都不是很好，容易腰肌劳损。

按民航局的规定，每个空乘每月的飞行时间不能超过110个小时。疫情前，每个月我基本能飞到100个小时。我们的航班是随机排的，常常头天的航班要3点起床，第二天的航班下午起飞。听起来好像时间间隔挺长，实际上头天凌晨两三点才到家，有时累得妆都没卸，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一个白天，醒来马上又要上班了。总之，睁眼就是上班，有一次累得睡过头差点漏飞了。

《露水红颜》剧照

疫情前，我的薪资级别比较低，但由于小时数多，工资往往也能过万，但2020年之后，我每个月的小时数最多也只有60，即便晋升为头等舱乘务员，薪资级别提高了，工资还是比疫情前低得多。

幸亏我有存钱的习惯，所以对工资减少感受还不明显。但我有同事平时习惯月光，疫情期间甚至没钱交房租了，不得不提取公积金。也有不少同事去做兼职来保障生活，有兼职做收纳师的、自媒体、带货主播的。离职的同事也很多，原本我们这座城市的基地乘务员加起来有1000多人，但是我离开时，已经只剩下400多人了。

空乘这个职业，只要不犯严重错误，基本上可以干到退休，可以算是铁饭碗。但工资下降，工作机械，让我内耗比较严重，我就选择离职了。对我来说，空乘可以是人生第一份工作，也可以是最后一份工作，但不能是唯一一个。

《非诚勿扰》剧照

但这份职业也让我学到了很多，2020年6月份，我当选为公司的网络代言人，在飞行之余开始做个人抖音账号，拍摄、剪辑空姐日常相关的视频。平常还会参加公司的线下活动、参与直播带货。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不一样的体验。因为航司的推荐，我不但积累了第一批粉丝，还比较顺利地转了行，先后从事新媒体运营和客户推广工作。由于当前工作性质的原因，我会频繁和一些企业家或者政府工作人员打交道，其实刚飞航班的时候，面对那么多旅客，我甚至话都不敢说。但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我已经学会怯场，会很自然地跟一些重要客户交谈了。

空乘要求的细心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我现在常常会从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体察到别人的需求。我的领导也说，我很有眼力见，情商高。这实际都是过去4年的空乘工作所带给我的。

我做空乘5年了。我还记得2020年我们新开了飞杭州的航线，大年初一，我从青岛飞杭州，本来第二天还有其他航线要飞，结果因为疫情，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我们就买票回青岛了。

《富春山居图》剧照

当时还挺开心，毕竟谁也不想大年初一上班。接下来一个月里，我也没有上班，基本都在和朋友们玩。结果玩了一段时间，发到手的工资越来越少，从1万多骤降到2千多，简直是断崖式下跌。我周围结婚或者养孩子的同事，因为生活压力，后来很多人都干不下去，只能辞职。

好在我所在的城市租房也便宜，尤其是机场周围，每个月房租只要几百块，而我本身又不喜欢买奢侈品，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日常护肤物尽其用，所以一个月2千多块，加上存款，也能生活。另外即使无班可上，公司仍然会按时发工资，按时缴纳五险一金。

因为生存压力不大，我反而过得还算不错。那段时间航班数量不多，平均每个月飞二三十个小时，多的时候可以飞到40个小时，所以休息时间很多。以前处成了朋友，但三五个月见不着面的同批次同事也可以相见了，大家会隔三岔五地约出去玩，有时候是去同事家打麻将，有时候是一起去露营。

《快乐飞行》剧照

疫情期间，我飞过两次国际，都是从青岛到首尔。飞行的时候，需要全副武装，穿防护服、戴护目镜，口罩、手套，里边再套自己的衣服，感觉呼吸都很难受，坐在那都筋疲力尽，更别说还要服务旅客了。

当时也发生过很暖心的故事。有一个连程的旅客带着小孩，因为疫情期间不提供餐食，很生气地要投诉我们，说孩子饿了，要下飞机。我就把我的机组餐给她了，她很感动，过了一会找到我，给我塞了一百块钱，哽咽地说谢谢我，说感觉带个孩子，有被照顾到。

我忍不住抱了抱她，也把钱给她塞回去了。后来她叫小朋友送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给我，那一刻，我的心情就被治愈了，觉得自己的工作也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放开之后，半个公司都阳了，没有阳的同事则一直在飞。那段时间公司人员非常紧缺，开始减员飞行，机组人数从标配的5个人减到4个。虽然累，但挣钱也比以前多了，大家也没有什么抱怨。

《春娇与志明》剧照

不过疫情政策刚放开时，大家还有点不适应。因为疫情期间的是不提供餐食的，我们的工作量实际减轻了。后来恢复发餐，有新来的年轻空乘会在发餐时口误，比如将牛肉面说成牛肉饭。我还听说，有同事飞航班的时候，不小心将咖啡洒到旅客身上，这是比较严重的失误。

早在2020年，我就达到晋升头等舱乘务员的标准，但因为疫情期间不缺人，没有名额空缺，一直没有升职。现在民航业复苏，航班也逐渐恢复了，公司也开了新的过夜航线。

我上个月飞了将近70个小时左右，快恢复到疫情前的强度了，客舱也很满，每天都非常忙碌。前两天我飞了两个时段，从早上六点起床，一直飞到晚上九点，中间一直没有休息，不断重复起飞落地、送客、迎客、再送客的流程，忙得都顾不上吃饭了。但现在我也不想休息了，想继续专心飞航班，好好准备晋升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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