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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逾1亿港币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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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乳白色湖中》
使他成为日本最贵的艺术家。
一边放摇滚乐,一边画画。
却引发了无数人的共鸣。
(来源:余德耀美术馆)
1959年,奈良美智出生在日本北方的小城市青森,父母在小山丘上建了个独栋平房,往外望就是草原了,去上学时,得穿过整片草原。奈良是家中三兄弟的老幺,兄长们都比他大很多,父母又是双职工经常不在家,对他抱持着“放任主义”。所以从小学起,他只要提前告知目的地,就可以自由行动;上了高年级,已经可以骑车去很多地方;到了中学,开始在外面搭帐篷睡觉了。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他开始喜欢上漫无边际的幻想,并用画笔呈现了出来。
1966年,小学生奈良美智就已经创作出了一本名叫《企鹅物语》的绘本,讲的是和他的宠物猫一起从北极到南极旅行的探险故事。那年他6岁,如今近60年过去,他还在画,成了世界上最炙手可热的艺术家。
他说:“我贪恋能够自由绘画的每一日。”因为贪恋,30多岁他还依然在美术学校念书,不满足于日本学校的教育,他远赴德国留学,再从德国的学校毕业时,都快 35 岁了。
如此爱画画,但一直以来他不认为画画是他的全部,也从来不是谋生的手段。他爱摇滚乐,爱旅游,喜欢柔道和打橄榄球,穿着简单,永远的牛仔裤配T恤或连帽衫。画画之于他,只是生活方式和思索过程的呈现。一开始对走画家路完全没兴趣的奈良美智,在高中二年级的秋天,把学习放在一边,疯狂爱上了摇滚乐,听鲍勃·迪伦(Bob Dylan),听尼尔·杨(Neil Young),用省下来的钱一张一张地购入唱片,同时欣赏唱片封面,熟悉波普艺术。他还和学长盖了间摇滚咖啡馆,从墙面到桌椅、吧台,都亲自制作,在墙上留下了一幅画。23岁参加摇滚乐演出 ©Yoshitomo Nara与此同时他也不断地听到周围人说“你这么擅长绘画,不如考美大吧?”当时奈良美智只觉得他根本不够格去美术院校,“在我的日常生活中,美术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但他想象着能去东京这样的大城市看现场演出、去唱片店、咖啡馆,才下定决心去学美术。这样的契机听着戏谑,但的确是出于一个单纯的妄想——“好像能过上更轻松的大学生活”。但他又“走偏”了。二年级春假,20岁的奈良美智前往欧洲旅行,独自游历各个美术馆。回到日本后,已经花光了当年的学费,不得不从武藏野美术大学退学。第二年他报考了一所公立大学,才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也当上了美术预备校的讲师,作品开始在画廊展出。“我开始在学生面前大谈理想,但总觉得自己在欺骗这群充满求知欲的年轻人。”于是,1988年,28岁,他前往德国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从一年级重新读起。体现了他飞跃性进步的代表作《手持小刀的女孩》,199120世纪90年代后期,奈良美智开始在艺术界得到认可。德国的冬天总是很早天黑,只有灰色笼罩的天空,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家乡荒芜的田野,他逐渐发现,自己是在用儿时的感受画画。
在这段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时期里,他的画中,背景开始简化,主体强有力地跳出。一副1991年《手持小刀的女孩》是最初一张无背景女孩画作,将他内心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和平、反战也成为了他的永恒主题之一。
2001年,他回到日本,在横滨市美术馆举办了个展,来参观的人数超出想象。他在自传里说到:“我在日本突然有了知名度,在那之后,我似乎被卷入了超出美术界的某股巨大洪流之中。” 寻求作品的声音和展览的邀请也越来越多,他裹在这股流行的漩涡里,为了从这样的世界逃离出来,他再次出走。2007年,他又回到了乡下,来到滋贺县参与到一项陶艺驻留项目中,与多位艺术家合作。三年里,他不断回到这里,与“土”进行对话,与别人一同挥洒汗水,又不断回归自己,一个人往前进,在群体和独身之间反反复复,“虽然我的人生总在绕远路,但这才有真实感啊!”
“大地震发生的那一天,我的内心深处无法单纯地肯定之前深信不疑的美术了。那时的丧失感、无力感,身在日本的任何人都能体会。我完全不想画画。”奈良美智生活、创作的地方离福岛核电站只有100公里远,当时损伤不轻。那年,从冬天到春天,他创作了大量雕塑作品,并将它们全部铸造成铜像。他在访谈里承认,这是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支柱。他解释,这是一种像动物一样的本能行为。在重新拿起画笔后,他继续画最标志性的小女孩。她仿佛他的“替身”,一个永远不想长大的孤独小孩,大声宣告自己的主张。因为成长于基础设施相对匮乏的地区,他与东京小孩看到的风景截然不同。他回想起第一次到东京时,与同龄人说话都有一种滞后的感觉。在家乡时,邻居中也几乎没有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因此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绘本、和猫玩耍、饲养乌龟,一个人出去晃悠、探险。他的创作过程中没有画草图这一步。有时甚至可以将顺利画好的画面擦掉,有时将朝右边的改到朝左边,“还是因为想要保证某种纯粹的感觉,我才可以销毁,再一次从零开始”。让自己变得烦恼,但恰恰是这种烦恼让他保持了回归初心的状态。童年时在故乡青森冒险,大雪覆盖了一切,奈良的想象力始于空无一物的世界。东京求学时成为摇滚青年,在德国遇见东方与西方的碰撞,回到家乡后不断扩大自己的精神边界……现在他在远离城区的工作室一边大声放着摇滚乐,一边画画,窗外是与儿时家乡极度相似的一片草原,眼前的画布上,绿瞳孔、红裙子的小女孩,永远无邪纯粹,倔强反叛。一条:目前您住在哪里,是如何安排时间的?除了画画之外,还在关注哪些事,又是如何参与其中?我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读书、看电影、旅行),有了灵感就开始创作。年轻的时候因为没钱去旅行、买书、看电影,所以一直在创作,也因此做出了很多作品。仔细一想,我从学生时代起就开始通过打工攒钱去旅行、听音乐了,画画并不是我最初就有的目标。在日本读书的时候,我会先把钱花在电影和唱片上,有了结余才去买画材。至少在我的工作室以外的世界,艺术的占比是很低的。艺术家中能谈论艺术以外话题的人并不多,出于这个原因,我选择和艺术界以外的人打交道。像我很喜欢宫泽贤治的文学,他没有在东京以文学家的身份取得成功,而是在回到家乡,过世后得到认可,作品也是在回到故乡生活后的日常中诞生的。在一个放弃了地位和名誉的地方,才能拥有自由的创作。一条:作品中的孩子普遍都被认为是您的自我写照,有哪些有趣的观点可以跟我们分享吗?关于我的作品,通常在日本只会被认为很可爱,但是在德国,我的作品会被深度剖析,比如与孩子受到社会性压迫的状况联系起来,或者是因为脑袋很大就被认为是得了脑积水的孩子或是受虐待的孩子等等。他们会更进一步地踏入我的作品,希望深刻地去理解。再比如,他们会把我的画里出现的孩子与让·科克托 ( Jean Cocteau)的《可怕的孩子》(Les enfants terribles)进行比较,有很多颇有意思的论述。最近在日本,也有一些这样的观念了,把我作品里的孩子理解为性早熟。这种国民性上的不同非常有意思。一条:2022年的奈良美智中国大陆首个展,展出了过去37年共计800幅作品,对你自己来说,这个展览的意义是?我和这家美术馆的老板是旧相识,很喜欢他,所以当时接到他的邀请的时候,很快答应了。对我来说,和像朋友一样的人一起工作是很舒服的事。
一条:展览展出了大量你的手稿、听过的音乐等,为什么想把作品背后的自己展示给大家看?因为想让大家知道我的背景。比起作品,我更希望大家了解我的出身、故事,和我作为一个真实的人是怎么样的。这是比作品更重要、更不可替代的东西。一条:您说自己所喜欢的画家“都是与自己对峙的人,并不会为了迎合他人而创作”。在您的成长过程中,有被否认的遭遇吗?读书的时候我不是什么优秀学生,那些很看重自己的学生会选择无视我。我本来就觉得自己比起别人逊色很多,所以也没有什么自尊心,只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与他人一对一、面对面地进行交谈,关键在于对话是否投机。但是,当我的作品得到更多专注后,记者来采访我,渐渐地也会思考,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过我的作品。有些初次见面的人,跟我寒暄道:“非常喜欢您的作品。但还没有看过您的展览。”于是我开始不再接受那样的话,因为我只会跟真正喜欢我的人保持朋友关系。
我的幼年时代正好赶上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没有和父母相处的时间。是那些独处的时间教会了我“和自己对话、思考”。以前主流报纸上有一个叫“天才的培养方法”(题目记不太清了)的专栏连载,报道过职棒大联盟选手铃木一朗的父亲是如何培养他的。这个专栏也对我发出了采访邀请,当时我的母亲以“我什么都没做”为由拒绝了。我对肩负未来的孩子们的期望是,希望他们做一个“独立思考,有独立的意志,和大家一起讨论、玩耍、学习”的孩子。去年1月,自传《奈良美智:始于空无一物的世界》出版。为了能把奈良美智自己的想法直接地传达出去,书里没有加入任何第三方的批评、分析、赞美等内容,只由奈良自己的语言构成。以下是与奈良展开了六次长谈的策划美帆,及中文编辑唐诗,她们眼中的奈良美智。唐诗:他是一个不矫饰、不耍帅的人,从不过分放大自己。普通得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位世界级的艺术家。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他的画是扁平的,一个女孩子的形象,千篇一律。实际上他的作品非常立体,很有层次,到现场去看才会发现颜料的重叠程度和色彩的深度。而每一阶段的小女孩,又是那么不同。有些瞳孔里是纯粹的一种颜色,有的是璀璨的星空。我在书上印他的作品时,技术人员一开始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去校对颜色,一拿到专业灯光下就崩溃了,普通的印制颜色是无法呈现他的作品的。美帆:如果要说像一种动物,他本人非常喜欢猫,在“不讨好人,我行我素,却能给很多人带来幸福”这一点上,奈良美智也就像猫一样。站在奈良先生的画作前,有时会有一种看着佛像的感觉。有时像去世父亲的脸,有时也像母亲的脸,能让人一直看下去。2007年在上海,我作为翻译帮忙布展,就是在那个时候近距离观看了奈良先生的画,是一幅大型绘画作品。我当时有了一种被画面吸进去地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绘画有这样的感觉。他的作品无论是绘画、雕塑还是陶艺都一定有一张脸。脸能反映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从他人的脸上也可以反射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爱与恨、喜与悲。在这一点上,是没有国家、语言、人种、性别之类的隔阂的。奈良之所以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或许就是因为在他的画中栖居着超越语言、人种的普世之心,让大家能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