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就业不可能三角」,破了
较高的薪水、相对自由舒适的生活以及可持续,这样的「就业不可能三角」该如何破?
文 | 那一夫
首发 | 智谷趋势
一季度GDP数据公布,同比增长4.5%,很多人感到意外。
数据一出,世界主要金融机构随即上调了对中国全年经济数据的预测。
最乐观的是摩根大通,直接把中国2023年GDP增速提到6.4%,远高于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确定的5%的目标。
其实,所有数据中最令人意外的是消费,它一季度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达66.6%。
消费的增长,来源于丰富的供给业态。与过往一线城市的「虹吸式」消费高地不同,现在中国广袤的县域,正在焕发出磅礴的内生动能——新业态迸发、知名品牌下沉,2800多个县域,正在成为拉动消费的第二增长极。
县城到底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央视最近对中国第一人口大县安徽临泉的一则报道,从一个侧面做出了回答——
一个典型的内陆县城,在基建、尤其是新基建的加持下,凭什么留住人,创造新业态,刺激消费,引发县域经济的嬗变。
理解了这个样本,再把它放大到全国1300多个县,2800多个县级行政单位,你也许就会立刻意识到:
为什么年复一年的人口大迁徙,近些年正以千万级的数量下降;
为什么中国有底气提「国内大循环主导」;
以及,中国将会如何推进共同富裕。
01
中国人口第一大县的嬗变
安徽临泉,户籍人口超过230万,常住人口约160万。
这个县到2019年才摘下贫困县的帽子。
过去四十年,中国曾出现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口流动,每一年超过3亿人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寻找改变命运的机会。
临泉更是其中的代表,这个曾经的人口大县,由于苛刻的地理条件,常年有七八十万人漂泊在外。
如果说温州人是「炒」遍全国,什么来钱快炒什么,那么临泉人外出务工的足迹遍布全国——
在云南种西瓜,在武汉做香料生意,在上海搞牛肉进出口,在苏州做厂哥厂妹,在杭州卖菜……从老板到搓澡工。
外出的临泉人喜欢扎堆,一个人闯出点名堂,则乡邻皆至,所以中国但凡打工能多挣钱的地方,往往都会诞生一个「临泉村」。
北京的「临泉村」在海淀田村周围,形成于上世纪90年代。
大多数外出的临泉人,不管有没有赚到钱,都会回去。只是成功的故事容易流传,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后来者闯天下的想象。
但央视最新报道所展示的是和过往完全不同的主题:不用背井离乡,在家门口一样能把小日子过好。
一个街头家庭小店,传承到刘艳红姐弟三人手中,经营时间已经超过20年。面对众多大型商超的「下沉」,生意一度受到很大的冲击。
刘艳红的小店通过引入外卖实现二次创业,最终实现了对十公里左右范围内的覆盖,连接了万千消费者,线上订单从过去每天几单增长到稳定的几百单。
▲便利店帮工一个月可挣三四千左右,这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家庭小店能够做即时零售并不容易,需要上下游全产业链条的打通,精准的实时人、货、店的匹配,最后一公里的物流到家等等。
互联网平台下沉到了县,是个绝好的机缘。
零售平台的人工智能决策体系,能够通过实时数据提供重要决策指导,比如刘艳红的店也就60来个平方,却能常备3000多种流通商品,要知道像Costco这种大型仓储店SKU也不过4000。
至于动态智能调度,1秒钟处理上万个订单,对接骑手万物到家……这些在千万级人口城市早已成功落地的功能,应付起县城简直不要太轻松。
线上线下同步经营,骑手接单30分钟送到家……新业态让刘艳红的小店焕发了新的活力。
如今小店经常能收到千里之外的订单,要么是远方的儿女为家人,要么是好心人给区域内什么人送温暖……
今天,仅仅美团、大众点评服务的临泉市场主体就超过1.5万家,从家庭小店到品牌享受,即时零售重塑了县域消费。
小店之于消费,临泉之于中国,当毛细血管被打通,它们汇聚到一起就一定会形成巨大的力量。
美团数据显示,今年1-3月,全国范围内平台县域大卖场的即时零售订单同比增长44%,小店订单增速高达107%。即时零售带动的日用、服饰鞋帽、化妆品的订单,涨幅都在60%以上。
小店被激活能够带给一个地方怎样的生机,我们在疫情三年中已经深有体会。现在,它正在中国大陆2844个县级行政区划单位中,形成新的常态。
过去5年,诸如太原、长沙、东莞、呼和浩特这样的城市经常能在城市便利指数上超越上海、北京、深圳等一线城市。
▲2021-2022中国城市便利店指数前十。
小店突然进入了快车道,它不仅体现为钱大妈、新宜佳这些品牌连锁的逆势扩张,更体现在传统家庭小店的复兴。
2023年中国网上零售额达到20544亿元,央视直接将之总结为:小店为消费马车注入了新动能。
02
在县城,打破不可能三角
打工人追求的理想生活有一个不可能三角:相对比较高的薪水、相对自由舒适的生活以及可持续。
要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漂在大城市的很难,在从不拖欠工资的富士康不行,还有,年轻时也基本没可能。
反而是在不少县城,似乎有达成的可能。
新业态的更大背景是强大基础设施,叠加国家大力推进新型城镇化的政策红利。
比如,中国最后一个接入国家电网的是2020年的西藏阿里地区,但在2020年以前,当地居民已经可以使用手机线上缴费、挂号。
比如,墨脱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但即便墨脱也出现了能体现互联网经济、体现本地生活的标志性行当——外卖骑手。
▲县城民众的生活也离不开外卖。
相对于这些「极」地县,2015年,临泉县境内公路总里程就已达到2100公里,基本实现了村村通;之后就是以互联网为主体的新基建,如今临泉拥有4G基站2293座、5G基站2123座,实现4G网络全县畅通,5G网络城区全覆盖。
这放诸中国,其实都不算是突出。
但做个横向比较立刻就会有不同的感受,英国从2019年开始部署5G,到2022年5月进度最快的公司刚刚实现了对英国54%人口的覆盖(英国城市人口占比超过83%),这意味着,英国还没能实现对大中城市的覆盖。
基础设施发达、公共配套完善、信息畅通的现代化县城,就是实现全域商品、信息、配送打通的基础。否则,一家小店要跨越两个街区都难,更别提要达成「万物到家」。
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十八线县城可以直接对齐中国一二线城市。
事实上,中国新城镇建设已经能让县城的经济生态、消费潮流直接衔接中心城市,而无需像传统经济时代那样从沿海到内地,从城市到乡村一级一级的传导。
很多关于消费的调研显示,近些年,当大城市的消费越来越保守的时候,反而是四五线以后的城市展露出愈来愈强的消费潜力。
▲近三年服务消费用户数增长情况。
星巴克、海底捞、优衣库等,不知不觉间已是县城标配。最新的则是潮流、体验下沉,果切、奶茶、现磨咖啡,更有汉服、剧本杀、密室逃脱、绘画DIY等体验店,基本上大城市能够想得到的业态,在相对繁华的县城十之八九都能见得到。
34岁的常志法开出了临泉第一家果切店,这是他在大城市当骑手时看到的机遇。县城有水果店,有外卖,就是没有果切外卖店。不用自己洗和切,马上吃到新鲜水果的需求广泛存在,常志法的店一下子就做起来了。他的收入旺季比在外打工还高,淡季也有三四千,高于临泉平均工资水平。
98年的小郭还在南京读大四的时候,就与人合伙回乡开了一家猫咖店。这是临泉第一家平价猫咖店,受众是当地的中小学生。开业第一个月,光特价票就卖出去了2000多张。不光是线上卖门票,小郭还打算在店里卖咖啡、奶茶等。
县城,早已经不再是传统认知里的那个县城。
甚至,最「敢花钱」的城市也已经不再是最发达的城市,而是那些更能在不可能三角中实现平衡的地方。
县域经济的崛起,开始瓦解中国以往几十年经济生活形成的一个惯例:在发达地区挣钱,回老家去花。
在北京早期做骑手的临泉人也是这样,拼几年挣几十万,在孩子上学前回老家买学区房。不过,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回去了,就不再出来。
十几年前,曾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回不去的家乡」。现在,这句话正在成为历史。
03
把人留住
把人留住,在区域发展中大概是最难的事。
最朴素的道理只有一个:哪里有更好的机会,哪里能赚到更多,人就会去哪里。
人的迁移,大多数时候都遵循这个规律。但数字经济的出现,在抹平鸿沟的同时,也带来另一种机缘,因为其对欠发达地区的提升,往往是跨越式的,不但可以大幅抹平差距,甚至还能形成局部的比较优势。
有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近些年能够留住人的地方,往往是数字经济渗透比较高的、数字化就业机会提升比较迅速的。
数字化就业总是伴随着互联网平台经济爆发,这些年基于成本考量,它们大量转移到下沉市场。从而在当地直接或间接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比如骑手、快递员、引动支付服务商、人工智能培训师等等。
这些工作都有一个特征:能提供的收入低于大城市的打工人,但在县城里却富于竞争力,普遍高于农业、初级制造业和一般服务业。
比如云客服,高级一点的,在大城市1万元月薪,要招到大学本科,最好能懂点互联网和专业的人,真不那么容易,但要是在县城相同条件,8000块都会有人抢着做,兼职的成本更低。
如今像山西洪洞县、江苏宿迁、黑龙江泰来县、山东泰安……对外都开始主打「云服务小镇」的名片。这些缺乏资源和产业支撑的地方,年轻人在家门口就能给阿里、京东、移动、联通打工,在过去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以泰来为例,18年起当地从事云客服的年轻人超过1000人,占全县新增就业人数的一半以上。
还有骑手,也是个下沉速度很快的职业。而且,在年轻人中,骑手这份工作的性价比,上至北上广,下到收缩性城市鹤岗、鸡西,都足具竞争力。
新就业、新业态的下沉,因技术而兴,而它也顺势推动了新生活方式的进一步渗透,从而多管齐下,实现把人留住。
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2021年的一份数字就业报告显示,数字化就业已经把相当一批高素质劳动力吸附在中西部地区及农村,中西部从业比例超过30%。
▲数字就业调查样本工作区域分布情况。
调查还显示,数字化就业下沉的速度超过想象。县城以下至乡村的比例为38.2%,超过在直辖市或者省会城市(35.7%)以及其他地级市(26.1%)的比例。
中国人口流动的趋势已经在改变,2019年中国进城农民工首次出现下降,而且一降就是204万。
临泉所在的安徽,自2013年开始已经十年实现人口持续回流,临泉过去五年的人口也在回流。
留在县城、乡镇,不只是服务于当地,更能借助互联网,把生意做到全国。
更何况,从事新职业的人,中国大多数县城的房价收入比普遍在3以下,相比北上广深68、57、37、52的平均房价收入比,浓浓的幸福感简直是立刻就扑面而来。
在大城市辛苦打拼尝尽辛苦,回到家乡稳扎稳打,找寻「家门口的幸福」的例子正越来越多。
这样的事发生在中国众多的县城、乡镇。
04
中国城镇化第二波
中国城镇化率2022年已经达到了63.9%,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只有十几个百分点了。
这也是最难缩小的一段。
如果说中国城镇化的前半段主要是大城市唱戏,短短几十年造就全世界最多的超大、特大城市,那么这下半程的主角则主要是小城市和县城。
曾经拼命冲向沿海发达地区的人流已经开始转向。
最近几年,重庆成都周边地区、武汉周边地区、安徽的很多城市,都出现了人口大范围回流的情况,而且高学历占比明显增多。
前期扎实的投入,将会证明这笔投入是值得的。
过去8年,临泉县建成区面积扩大了3倍,新建商业楼盘达到85个。美团的样本数据调查显示,买过房的临泉骑手,有一半买在了临泉县城。
▲临泉县城是中国县域经济发展的典型样本。
由于整条产业链的完备,今天的年轻人在县城创业门槛也低了许多。
县域消费也由此上了台阶。在临泉,快递进村目前覆盖了106个乡镇,夜间经济的火爆程度更是远超大城市,甚至可以做到彻夜营业。
可能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在临泉光蜜雪冰城就开了6家,一些网红店也在这里出现。
临泉县的发展,也许可以作为欠发达地区,农业大县,人口超大县走向富裕的一个样本。
被改变的不只是临泉,还有越来越多传统的中国县城——
云南玉龙,曾经号称中国最后流通现金的地方,如今进入深藏雪山之中的小镇,咖啡、共享单车均可扫码支付。
嵊泗县,浙江最东部、舟山群岛最北部的海岛县。曾经的渔业大县因为上网诞生了网购配送员、商品分拣员等新就业岗位,把舟山的海货送往全国各地。禁捕期,这里的人会化身为民宿管家、海洋体验员或者干脆驾着船在不同岛屿之间当最酷的骑手。
这样的名单还可以一路列下去:浙江安吉、四川冕宁、河南渑池……
2023年2月,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全面推进县域商业体系建设。加快完善县村电子商务和快递物流配送体系,大力发展共同配送、即时零售等新模式。
国家不止一次提出要充分发挥乡村作为消费市场和要素市场的重要作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推进县域经济作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
伴随着青年此前的奋斗路径正在悄悄发生变化,这股力量的不断壮大,中国经济的动力正在重新变得充沛而强劲。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把自己的事业、家庭、生活统一起来,而不是像他们的父辈那样,为了一个不得不完成的目标,不得不做出巨大的牺牲。
回流的年轻人,崛起的县域经济,有望让中国的城乡差距出现实质性的缩小。
新的消费业态和模式,已经成为各地促消费的着力点。县城供需实现内循环,本地零售释放出更大潜力,小店灯光正在街头巷尾一盏盏亮起来。
✎作者 | 那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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