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大五”后，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2019年，国务院曾明确取消第二学士学位授予，但2020年新冠疫情中，教育部官网发布相关通知，允许扩招第二学士学位，目前全国已有200多所高校对外招生，招生对象主要是应届本科毕业生。录取后考生须全日制脱产学习二年，毕业时按当年应届生身份派遣并办理相关就业手续。
文｜陈清泓
“二战考研的缓冲”
小新是去年6月偶然看到班级群的通知后，才知道有第二学士学位这个政策的。当时她即将从北方某985的行政管理专业毕业，身边的同学有人顺利进了考研面试，有的拿到了不错的offer，只有她颗粒无收，心乱如麻。
小新当时已经参加过一次研究生考试了，报的是国内法学专业TOP1的高校，但一战失败，只能准备二战。毕业前那段时间，为了暂时逃离学校，她关闭朋友圈，找了份电商平台HR的实习岗位，准备之后再做打算。
6月中旬，辅导员在班级群里发了那则通知，通知称，大四应届生可以报考本校开设的唯一第二学士学位专业——软件工程专业。实习时，小新就发现，这个专业的毕业生薪酬高，觉得试试也无妨。她算了算，读第二学士学位，每年基础学费1600元，住宿费1200元，其他按学分计费，经济成本不大。
《暗格里的秘密》剧照
报考第二学位前，小新和父母说了这件事，父母也认为软件工程专业的就业前景好，表示支持。倒是有亲戚表达疑惑，觉得这种学位，既不算研究生，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本科，有点三不像。其实小新同样有点疑惑，不知道念完后，学位是否能得到社会认可。
不过，总的来说，这个问题并不特别重要，因为小新主要看中的，还是可以留在学校里继续备考。综合考虑后，小新按学校要求，向招生老师提供了报考申请、往年成绩材料和个人介绍的PPT，经过了简单面试后，就接到了录取通知。
据小新所知，2021年学校第一次开设第二学士学位，当时还没太多人报名，2022年一共一百多人报名，录取了60人，并组成了一个班级。新的班级实际入学50多人，其中30多人确实确实对软件工程专业感兴趣，希望在毕业后找相关工作，剩余的16人则组成了考研群，专心备考，小新正是其中一员。
《忽而今夏》剧照
考研群里，有两个是小新的原专业同学，也在准备二战，三个人经常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每周休息一晚，一同打羽毛球。有了不离开校园的前提，加上朋友陪伴，小新的二战之路反而变得轻松、愉快了许多。今年4月，在调整了考研目标后，小新成功上岸。在考研拟录取名单公示期满后，她随即提交了第二学士学位的退学审批表，两周后被批准退学。而班里其他几个上岸后的同学也陆续退学了。
小新后来算了一下，入读第二学士学位的将近一年里，基础费用加上住宿费，她一共花了2800元，性价比相当高。
《最好的我们》剧照
“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
加上前两年受疫情影响，家里毕业于985高校，供职于外企的亲戚双双失业，甜甜决定，一定要留在省城的体制内，“至少我得保证自己今天吃了上顿饭，还能有下顿”。
为了考公的选择面更广，甜甜跨专业报考了法学研究生，但一战失利。与此同时，她也以自己的第一学士学位专业，参加了各类省级机关、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结果均未进入面试。甜甜分析，这是因为她的专业只能报考三不限岗位，竞争格外激烈。
《平凡之路》剧照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她接受学院老师的建议，同时报考了本校和两所外校的第二学士学位法学专业，准备在考上研究生之前，先系统性地学习法学。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毕业之前，她还是向几家适合的公司投递了简历。
一个月后，甜甜收到了某家能源汽车公司的offer，她当时想，不如边实习，边备考，便办理了入职。在谈offer时，甜甜得到的岗位是进入项目组，但真入职后，她立即同60多名实习生一起，被“发配”到了电子产品流水线。
原来公司在做汽车业务之余，还做手机加工，甜甜每天的工作，就是擦拭流水线的手机屏幕上多余的胶痕。几天后，公司找实习生谈话，要求大家自愿加班到8点，甜甜拒绝了。在流水线工作了一个月后，甜甜收到了本校的第二学士学位法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便果断提出了辞职。
《18岁的流水线》剧照
去年9月，甜甜开始学习法学专业，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孤独感。一方面，她以前在新校区读理科，现在要到老校区读法学，学习环境全然陌生。另一方面，全校只有两名同学与她一同报考法学专业，无法组成一个成建制的班级，大家只能到普通的法学专业课上插班上课。
更重要的是，另外两名同学都在准备考研二战，经常不来上课，于是只剩甜甜一个人，每天游走在不同的陌生本科班级中。课程老师并不了解甜甜的情况，每当要做小组作业时，甜甜都觉得特别尴尬，因为找不到团队成员。这些都让她渐渐觉得，这个书念得很没意思，甚至有些凄凉。
尤其是，想到身边人都在读硕士、上班，只有自己还在读本科，甜甜就格外焦虑。妈妈也察觉到她的状态，既担心又着急，两位还为此爆发了一次争吵，让甜甜更加焦虑。
《二十不惑》剧照
为了缓解这种焦虑，到了晚上休息时，甜甜就向不同的企业投递简历，但企业给了回复后，她又不想稀里糊涂去应聘。她评价当时的自己，是典型的“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
好在11月中旬，湖南省某银行公开招聘，一个在银行供职的朋友鼓励甜甜报考。甜甜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参加了笔试，随后也还通过了面试，并在今年3月，正式开始了实习。同月，甜甜向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并很快被批准。学校同时退还了甜甜剩余的2500块学费。
退学之后，甜甜仍没有放弃考公和考研，有时也会向妈妈抱怨在银行工作的烦恼。妈妈总是向她强调，要珍惜现在的工作，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年轻人要学会吃苦”，可甜甜会认真地回答，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要吃苦的，自己可以选择不吃苦。
《最食人间烟火色》剧照
甜甜表示，虽然她是这么说，实际上一直在读书、考试，不断地尝试，不敢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回想自己的大学时光，连一次毕业旅行都没有。如今她忙于银行的工作和转正考试，还抽时间出去省外玩了一次，她说，这可能还是那种“卷又卷不动，躺又躺不平”的心理吧。
排版：瓶子/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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