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我上百个耳光”，余秀华童话破灭

一般的童话，总是以男子与公主的婚姻收尾，或许这就是童心的终点，又或者，童话的作者对婚姻以后的生活也无能为力。

余秀华与杨储策，他们的故事最接近童话那天，是今年4月29日。那一天，两人拍了一组婚纱照。照片中的杨储策西装革履，妆发一丝不苟，春风满面，双手搂着他新婚的妻——余秀华。

他们的身后是粉红色花海，余秀华笑容满溢，依偎着小杨。彼时的她一扫文人的乖戾与尖锐，很难分辨出，她就是那位在2015年因《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而大火的歪才诗人。诗人的乖张难驯，统统消失。“她像是一个少女。”

生活既不是童话，也不是诗。这段婚姻开启不到一个月，从前疯狂的求爱，变为疯狂的暴力。昨天（7月6日）深夜，余秀华在社交平台自曝，她遭到杨储策家暴，“掐我脖子，差点掐死”。

对余秀华的祝福，并不等同于对婚姻的期许。从一开始，两人的结合就不被太多人看好。杨储策是“90后”，余秀华比他大了14岁。质疑的声音认为，杨储策是看中了余秀华的名气与流量光环。

童话也早就有“裂痕”伏笔。面对质疑，余秀华没有笃定地说“小杨爱我”，只是讲，任何关系的本质就是有所图。“有所图”这句话，是诗人余秀华对爱情的妥协。

杨储策也是一名主播，但在他的直播间，打情骂俏变成了“暴力现场”。一段录屏显示，他将镜头直接对准了状态凌乱的余秀华，并控诉说，余秀华骂脏话，骂他带来的小女儿，“喝醉了酒、把尿尿在裤子里”。

杨储策在直播间直播与余秀华吵架

更难让人相信的是，在这段视频的开头，杨储策直接告诉余秀华，“我就要让人看到你余秀华真实的样子”。

这是一次不亚于“掐脖子”的暴力。

文人面对世界，或是郑重其事，或是嬉笑谐趣，总以文字为一道屏障，以此保护好自我的真相。杨储策这么一做，将余秀华撕得见底，无处遁形。无论他是否有自觉，他都完成了这更为凶狠的、高明的、对余秀华精神世界的屠戮。

余秀华很快删除了昨夜的控诉文章。她在其中开头提到，“其实，他对我很好，就是脾气暴躁”。

余秀华称，在今年5月20日那天，他们都在杨储策的老家神农架。她发现，杨储策收到一个女子的两笔转账，分别是1314元和520元。

“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给他扣帽子”，余秀华说，随后杨储策掐她脖子，差点掐死。到了第二天，很多人来了，杨储策还是打她，“这一次，他不停说我儿子是傻逼，我骂他女儿，他抽了我上百个耳光”。

在此前余秀华的描述里，杨储策没有表露一丝“暴躁”，相反，他是温柔而细致入微的。

两人始于一场关心。去年冬天，他们相识于互联网。那天，余秀华又喝醉了，在直播间里胡说八道，听到她说胃疼，网友杨槠策表示要给她寄蜂蜜。

微信上，杨储策对诗人写诗，表白说“一定是上辈子的记忆，让我今生可以找寻到你”。

余秀华曾经透露说，有一天，杨槠策从武当山脚下走到山顶，走了六个小时，只许了一个心愿：希望余秀华幸福。

疯狂的求爱之下，2021年圣诞节，他们约定在襄阳见面。

对此，余秀华在文章中写道：“这个晚上，我们做了很甜蜜的事情，我第一次体验到肉体也会如此美好，打破了我对男性身体固有的厌恶和怀疑，生而为人，到此不亏。”

第一次，余秀华有了恋爱的体验。好几天，她都和杨槠策待在一起，他们在襄阳的唐城看雪，又辗转去郑州看戏剧。一如既往，她在郑州一次次喝得六亲不认，杨槠策一次次将她被背回宾馆，擦洗她的身体、衣服和鞋子。

2022年元旦，杨槠策在短视频平台公开了他与余秀华的关系，视频里，余秀华送了他九十九朵玫瑰。

3月8号那天，在杨储策老家，余秀华飞到天空，在直升机上看到了神农架的湖光山色，那是她的妇女节礼物。

成为恋人以后，余秀华叫杨槠策“小杨”，杨槠策叫余秀华“小鱼”。余秀华变了，她多了一些两个人可做的事情，比如跳舞与荡秋千。秋千架上春衫薄。

如今，事实却明白地显露，这场恋情撑不过一轮四季。

在这场恋情中，余秀华把自己放得很低。7月6日，在她深夜发出的控诉文章中，虽然交代完家暴经过，她却在末尾写道，“可能我人品不好，配不上他”。

她甚至写道，他回神农架了，谢谢他的陪伴，祝福他找到更好的人。

回溯余秀华的社交平台上的痕迹，如今来看，更可见得她的隐忍。

“5·20”家暴事件发生后一个月，她的口风已经不见了温柔与沉溺，她写道，“好多人想看我和杨槠策分开，我感觉分开也不会打脸，得之我未必是幸，失去也未必是命”。

看似清醒，她却文风一转，“他愿意陪我走多久就走多久，爱情可贵，生命更自由”。清醒的悲观者，又将自己放逐于命。余秀华说，是的，我老了，我残疾也丑，所以一个人对我好的时候，我就应该全力以赴。

单在文字中，余秀华已经放低自己，为如今的“配不上他”作了铺垫。到如今的“家暴”暴露，读者才更加知道，那时的余秀华已经在承担怎样的重量。

对比另一头，杨储策也将自己隐藏得深。今年6月，有媒体去往神龙架采访杨储策，他当然没有透露已经发生的家暴行为，而是一如既往地讲述着人设中的自己。

杨储策告诉天目新闻记者，他此前31年的人生，只能用“苦”形容。父亲常年在外，他一个人担起农村家中的重活。初中毕业后，他去了工厂，做日复一日的流水线。2016年，他回到神龙架，开始养蜂创业。

他回忆说，在2020年到2021年，母亲和爷爷相继去世，“他们走了以后，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每到夜深人静，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枕头一面哭湿了，就换另一面。”

杨储策讲述的自己，仍是苦命的、挣扎的、内心脆弱而温柔。如果不是余秀华的影响力，他或许可以一直讲下去，直到这变成一个励志的创业故事。

谎言被彻底揭开。7月7日凌晨，余秀华告诉重庆晨报记者，她已经拉黑了杨储策，但在控诉文章发出之后，杨储策告诉阿姨，将在明天来找她。“我要出去躲躲，不出去的话会被打死”，余秀华说。

在删除了控诉文章后，余秀华在凌晨更新称，“我这一生，走得实在辛苦，我一直咬牙坚持。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希望刘信达，侮辱我的人，打我的人负法律责任”。对于杨储策的说法，她辟谣说，尿裤子的行为并不存在。

截至目前，杨储策没有对控诉内容作出回应。余秀华称，为此报警也非必要。在法律的范围内，家暴情节仍待进一步认定和处理。

而在舆论场上，那“像是一个少女”的余秀华褪色了，但诗人余秀华正在归来。人生固然是经不起审视的，但余秀华的特殊之处在于，她的人生所要处理的，从不只是前夫尹世平，或者现在的杨储策。

从2015年那个深夜起，她的一切都被暴露在网络，媒体的镜头、纪录片导演的镜头、形形色色的网红“嗜流量”的镜头，蜂拥而至。镜头之前，是难断所以的大红大火，镜头之后，是经久不衰的人性黑洞。

余秀华与镜头之间，似乎注定了无尽的斡旋，8年以来，她有时输得彻底，有时乘风而上。只是想不到，最新的一个镜头，竟是由枕边人对准了她，画面被抛掷在更加花哨的直播间。她再一次躺下，但这不是结局，她可以再次站起来，再一次宣告不认输。

    编辑 | 苏米

排版 | 茜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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