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包丽案宣判:“女友为我自杀,看得我好开心”
几乎快要被人忘记的北大包丽案,终于出了一审判决结果。
被告人牟林翰,以虐待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二个月,同时判决其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各项经济损失共计人民币73万余元。
他于2020年6月9日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羁押至今,按照羁押日期折抵刑期的规定,牟林翰将在一个多月后重获自由。
案件的结果究竟如何,或许还需要等待终审的答案,但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场惨案的最大标签,就是“PUA”认知的普及。
从包丽案到李靓蕾,从PUA到煤气灯效应,不知不觉间,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从恶性社会事件中学习新名词,再不断寻找例子佐证观点,讲述经历,开始学着辨别、警惕。
一次接一次,“学”无止境。
但这些名词,能否真正帮我们抵达理解的终点?
包丽案,还没结束
先从包丽案说起。
2020年4月11日,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年多的北大女孩包丽被宣告死亡。
两个月后,她的男友牟林翰因涉嫌虐待罪被刑事拘留。
惨案发生,才揭开了一场漫长的精神暴力——
2018年8月16日,包丽和牟林翰开始恋爱。
最初,两个人像是所有的校园情侣那样,有甜蜜,有别扭,也有偶尔的争执。
但在2019年年初,两人忽然就第一次性性经历开始了大段的争吵,聊天记录里,牟林翰不断地向包丽强调,她把“最美好的东西”奉献给了另一个人。
之后,牟林翰总是自称接盘侠、可怜鬼、老实人,以此为由头一次次地与包丽争吵。
此时的包丽,自我意识还很明确。
关于牟林翰接二连三对她生活的干涉,她希望男友思考:“你在我身上到底是在寻找一个喜欢的人还是一个顺从的人?”
在牟林翰质问她:“女生的尊严、独立、就那么重要吗?”的时候,包丽的回答是:“这是我赖以生存的根基。”
一直到五月,牟林翰殴打了包丽。包丽坚决地选择了分手:“你一度是我全部的理想,但那不过是因为契合我对幸福的过分期待罢了,于我而言拳头(表情)与幸福永远不能共存。”
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分手成功。
紧接着,包丽被牟林翰要求住进他家,聊天记录里开始满屏的羞辱和威胁,甚至持续地采取扇耳光、拍裸照、等等方式要求包丽证明对自己的爱。
证明的手段五花八门。
他拍下女孩的裸照,威胁女孩不准跑掉。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他要求女孩为他怀个孩子,然后自己留下病历单,甚至想要女生切掉一侧输卵管给他留作纪念。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恋爱期间,两人称呼彼此为“妈妈”和“主人”,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充斥着暴力与兽性。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甚至,他还会逼迫包丽纹身:“牟林翰的狗”。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到这时,包丽显然已经身心俱疲。
她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一次次答应他过激的言论,甚至在他极度厌女的发言时,回复说:“如果我为你改变了......”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到最后,牟林翰开始不断地将“死”植入包丽的意识。
“你之前不是还答应我你离开我就去死么?你去么?”
包丽的回答是:“我答应你。”
图源:公众号“凯旋十二”
9月8日,他对包丽说:“你证明你对别人的爱,可以付出那么好的东西,你要证明(对)我的爱,却只剩下伤害你自己的方法,割腕吃药,让我痛苦,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已经没有剩下可以给我的东西了。”
一个月后,包丽服药自杀。
很显然,这是一个独立、聪慧的女性在长期的精神控制下不间断滑落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些聊天记录的曝光以及包丽的死亡,PUA这一名词才正式被大众所熟知。
PUA,即“Pick-Up-Artist”,最初是国外研究出来的一种“搭讪艺术”,通过技巧和心理学接近异性。但后来逐渐演变成了骗财骗色的情感操控,不少女生都深受其害。
而牟林翰的套路,在今天看来无比眼熟:
利用女生想要被认可的心态,不断打压其价值,诱导女生产生自我怀疑和愧疚感,直到女生对自己言听计从。
“你说你爱我,那就证明给我看”
“你说你知道错了,那你证明给我看”
“既然你说……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只不过,在人们并不理解PUA时,这些逼迫和打压都可以被看作男人颇具占有欲的爱的体现。
与PUA相似的,还有“煤气灯效应”的普及。
2021年年底,王力宏与李靓蕾官宣离婚。相较于其他的明星感情纠纷,他们二人的婚姻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讨论度和关注度,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李靓蕾提到了“煤气灯效应”,引发了大众的警惕和关注。
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包丽还是李靓蕾,二者之所以能引发大众如此汹涌的讨论,就是因为用一个名词精准地切中了人们的心。
认知需要“去标签化”
如今,在互联网上搜索PUA或是煤气灯效应,总能找到不少女孩幡然醒悟后的自救指南。
包丽案爆发后,有博主回忆起与前男友的相处日常,仿佛警钟重新回响。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他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标榜自己的三观,把错误归因于我,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豆瓣上的话题#你从小到大被哪些话语PUA过#,浏览量超过四百万。
话题下,不少女孩现身说法,分享出了自己被PUA的经历。
有人被相处十年的爱人语言暴力,用不配感打压她,甚至拿出了她的至亲做对比。
有人看起来善良温和,总是在至亲提出不满时指责是对方想多了。
还有的人用惯性驯服女性,在分分合合中扰乱女生的心态,让女生心甘情愿上钩。
即便是女明星杨幂,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习惯照顾他人感受,时常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不断自我反思。
至于“煤气灯效应”,更是一种无师自通的秘术。
有博主在李靓蕾事件曝光后,回忆起和妈妈的相处:“我确定对我妈有一种偏见,觉得她总是歇斯底里。”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妈妈是“神经病”,但长大以后才发觉,这种被灌输的疯女人标签,才是妈妈愤怒的起点。
前阵子爆火的吃面事件,也有人清醒地指出了拍视频的男人的问题:
一个无沟通的、善于拿捏女性情绪的操纵者,熟练掌控了煤气灯效应的恋爱对象。
这些真实的经历与回忆,都在清楚地告诉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里,女性被预设为某种样子,所以她们天然地更容易被贬损和抑止。
乔安娜·拉斯在《如何抑止女性写作》里写:
「很多女性主义者认为,这种对女性经历不假思索的贬低以及由此产生的态度、价值观和判断都是源于对女人自身不假思索的贬低,很多人相信男性气质是“规范”,女性气质怎么说都是“异常”或“特殊”的。菲莉丝·契斯勒说,这样的想法:使得男人可以不把女性的痛苦当作人类的痛苦去体验一不是人类的,因此也不是男性的。女性的痛苦和降临在男人身上的痛苦相比…没有那么相关,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具有威胁性。」
因此,与其说是男人们共同习得了秘术,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无可辩驳的社会骗局。
在原生家庭里,女孩被告知要温柔懂事;两性关系里,女性被训诫要给男人留面子;生育的过程里,女性成为子宫的容器,被迫忽略自身感受。
牢笼之中,处处都是陷阱。我们对那些手段并不陌生,不是吗?
但一直等到PUA、煤气灯效应等名词,以惨案的形式血淋淋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我们这才发现,精神控制几乎无处不在。
所以,在如今的幡然醒悟之后,她姐也想问: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等到一个无比惨烈的受害者出现、总要等到一个名人对簿公堂,看客们才觉察到这些长久存在的问题呢?
别让名词替代了真实的表达
或许,我们对于两性关系应当如何健康存续,还是关注得太少了。
在我们的言情小说/同人/电视剧甚至是童话里,很多女孩子被灌输了“总裁爱上我”“灰姑娘和王子”甚至是“养成系”的快乐。
三分宠溺,三分薄凉,四分霸道。
男主得是霸道总裁,永远在两性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要求女性一味服从的同时,还得扮演拯救者的角色,收获女性的崇拜。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洗脑中,男性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粉饰为爱的表达。
他沉默寡言从不主动沟通?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内心还是爱你的。
他控制欲极强?说明他的心里只有你,不能容忍别人对你亲近。
他对你动手?没关系,他太爱你了所以控制不住自己。
与之相反的是,女性常常被告知不要做“出格的事”,否则男人的易怒、暴力都可以被美化成“爱你”的证据。
总之,男人的一切蛮横行径都可以被浪漫化解读,而女性身处其中,很难意识到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我们从未获得良性的恋爱教育,只能在驳杂而繁复的信息中,在血淋淋的社会事件中,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恐惧中,一点点探求对爱的感知。
露比·考尔曾写:
“每一次你告诉你的女儿:你吼她,是因为爱她。便是教她混淆了愤怒与好意。等她长大后便会信任伤害她的男人。因为,他们看起来跟你好像。”
我们曾被告知崇拜是爱,垂怜是爱,恐惧是爱,占有欲是爱,曾被要求证明服从是爱,温顺是爱,性才是爱。
于是在迷惘地寻求爱的道路上,我们一无所获,遍体鳞伤,甚至没学会如何保持自尊和自我,就被推上了名为亲密关系的断头台。
一直到PUA这个名词出现,女孩们才隐约回想起在感情中的伤痛:“原来我是被PUA了。”
大众也终于认可了这些表述,开始回忆被PUA的瞬间,开始鼓励女性说出隐痛、开始兜售反PUA教程,开始从细枝末节里找出自己被PUA的证据。
那么,如果过去的我们愿意听一听身边人的声音,时刻对这些内心的“不舒服”保持警惕,在她人意识到痛苦时鼓励她离开而不是劝她忍一忍,是不是很多悲剧也不会发生?
如果我们在察觉到不适时就立刻离开,破除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体察人性本身的复杂和微妙,始终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是不是也能逃脱一场死局?
专业名词替代不了内心的声音,他人的结局无法完成你我的叙事,但不要等到新的手段出现,才从自己编织的浪漫迷梦中惊醒。
现在,或许可以停下来追问自己:你是否在亲密关系中感到痛苦?你是否有因为对方产生自我打压的情绪?你是否被剥夺表达的空间?
你的回答,就是你的处境。
心理学名词无法抵达理解的终点,但你的感受可以。
“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这世间水火。”
监制 - 她姐
作者 - 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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