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山里的一棵树,成为巴黎的抢手货
黎明乡怒扒落,横断山脉南段2400-3000米海拔的老君山深处,48岁的乔国亮正敏捷地穿梭在山地上的青梅林。
乔国亮种了30亩梅林,云南特有的青梅品种照水梅,每到六、七月份的采摘季,全家老小都会一起上阵,攀枝,爬树,采摘梅果。
山势险峻,绝大多数青梅都种植在60度以上甚至90度的陡坡绝壁上,普通人攀爬行走都很困难,乔国亮却健步如飞,动作快的时候,他们一天能摘四五百斤梅果。
在中国众多绵延千里的壮阔山脉中,老君山所在的横断山脉是一个神奇存在,南北走向,横断东西,复杂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为不同类群的生物提供了适宜的生态环境。
少有人知道,这里诞生了两样世界级的中国原生物种——茶和青梅。据考证,横断山区不仅孕育了世界上最古老的茶树,还是中国青梅乃至世界青梅的发源地和遗传多样性中心。
一千多年前,横断山的峡谷沟壑间,中国茶叶经由绵延的茶马古道行销欧亚。如今,这里的青梅又沿着同样的崎岖再度出发。
01
最后一代猎人
如果说世界观就是地理观,乔国亮的世界可能从来没有越过这座大山。
他是傈僳族人。“乔国亮”是他在汉语里的名字。云南当地其他少数民族对傈僳族的评价,是“质朴单纯”。他曾是一名骁勇彪悍的猎人,熟悉老君山的每一个山口、每一片树林,只要他盯上的猎物,无论飞禽还是走兽,都难以逃脱。乔国亮原本以为自己跟祖辈一样,要靠打猎过一辈子,没想到却成了大山里最后一代猎人。
云南省玉龙县黎明乡有大约1.3万常住人口,傈僳族占到一半,由于山区耕地面积少,过去,他们靠着狩猎、采掘、畜牧、伐木卖柴维持生计。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为了响应国家保护生态的号召,傈僳族山民放下猎枪和斧头,种上了政府发放的青梅、核桃等经济果苗。
从猎人变成了农夫,这一种就是二十多年。乔国亮对整个怒扒落一带青梅的分布、种类、树龄、梅果的酸甜比,都了然于胸。“其实没有什么秘诀,就是用脚走,用眼看,用嘴尝”。
他遵循着古老的土地信仰,相信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正因为耕地少,他和族人们格外珍惜这些抗旱耐瘠薄的照水梅。猎人的身手也因此派上了用场。
早年间,黎明乡的青梅主要供应给云南当地的食品加工厂,2014年后随着电子商务兴起,乔国亮和族人们的青梅走向了全国各地。而现在,让黎明乡青梅价值得到提升的,是以梅见为代表的青梅酒行业的爆发。
2019年以来,梅见推动青梅酒迅速崛起,成为酒饮赛道增长最为强劲的细分品类,不仅直接拉高了对上游梅果的需求量,而且从上游原产地到酿酒生产线,梅见对供应链的要求,倒逼着产区源头青梅品质的整体跃升。
与制作蜜饯等果品不同,青梅酿酒过程中梅果不能破皮氧化,只有毫发无伤才不影响风味的完整,因此要求每一颗梅果都必须手工采摘:破皮的不要、有斑点的不要、果径达不到标准的不要、成熟度不够的不要……那些达不到标准的梅果会被残酷淘汰,只有颗粒饱满无破损,并且成熟度高于90%的梅果,才能最终胜出。
当然这样优质的青梅,价格也水涨船高。从2021年开始,乔国亮家采收的照水梅主要供应给梅见,一年收入有6万块,比过去增收1万多。
02
风物长宜放眼量
整个横断山区有几十万青梅种植户,乔国亮只是其中之一。
横断山脉的另一头,距离云南玉龙县黎明乡1000多公里的四川大邑,1800米雪线之上,分布着中国原生青梅的古早品种。这些经西岭雪山雪水浇灌的高山青梅,梅树自然野生,高达10-15米,采摘本就不易,以前果农都是用竹竿打落,现在需要搭着梯子爬上梅树手工采摘才能完成。
独特的地貌构筑起独特的原生风味。广义的横断山脉,东起邛崃山,西抵伯舒拉岭,北界位于昌都、甘孜至马尔康一线,南界抵达中缅边境的山区,面积约60万平方千米。
如果从卫星视角俯瞰,你会发现,这片地区充斥着起伏的褶皱和断裂,七条山脉平行排列,山脉间峡谷沟壑,六条大江在谷底肆意穿行。
气候、生物、地貌、水文、土壤,造就了不同的青梅个性。从西南横断山区的云南、四川,到东南沿海的广东、福建、浙江,中国种植青梅的历史长达千年,拥有近200个原生青梅品种,但不同产区不同品种的青梅,往往风味各异。为了找到最适合酿酒的青梅,梅见科考团负责人樊力告诉我们,他们走遍了全国几乎所有青梅产区,从梅树生长环境、果农种植技术到风土气候、历史沉淀,都进行了堪比科学考察的调查研究。
“越陡的坡,越高的山,越有好梅果”,为了找到一些在历史资料中出现的古梅品种,他们往往要徒步翻越几座山头,甚至攀爬行走于悬崖峭壁。
而对近200种原生青梅的持续研究,对不同梅种香气、酸度、陈化特性多达1700次的风味测试,让梅见最终选定了包括普宁软枝大粒梅、诏安青竹梅、大邑高山青梅、云南照水梅在内的十大“灵魂梅种”,也因此在广东、福建、四川、云南等青梅核心产区,建立起数十个种植基地。
广东普宁的软枝大粒梅果大肉厚,高酸多汁,是青梅原味“白梅见”的主打;烟熏风味的“金梅见”,则是将软枝大粒梅用天然果木烟熏成的乌梅酿制而成;福建诏安的青竹梅核小肉厚,不苦微涩,成就了大红袍茶梅见的香醇;四川大邑的高山青梅,有着独特清新酸感,专门用来制作西岭梅见……
点击图片,查看西岭梅见
如果说广东普宁、福建诏安,这些中国传统青梅产区的浅丘地貌和海洋性气候,建构起中国梅和中国梅酒的标准风味,那么往前追溯到更古早的西南腹地的横断山区,多样的物种和立体的气候环境、垂直的地理地貌,则孕育了中国梅和中国梅酒更多的风味可能。
03
时间的馈赠
无论是黎明乡的照水梅,还是大邑的高山青梅,它们都会被运往同一个目的地——梅见位于重庆江津白沙的酒庄。时间是48小时内。
历史上,横断山脉横断东西,一列列险峻山脉形成了天然的封闭和阻隔,外部文明难以进入,最终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民族、族群、语言、文化多样性极为丰富的地区。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天堑。
青梅的时令期较短,为了锁住新鲜风味,需要把采收的青梅在最短的时间内运往酒庄。相比广东普宁、福建诏安等青梅产区的集中化、规模化,横断山区的地形地貌给青梅运输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刘成是梅见云南产区的种植基地负责人,每年采摘季,他就是这场抢运战役的“总指挥”。在玉龙县黎明乡,抢运青梅的交通工具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越野车、面包车、摩托车,甚至拖拉机、骡马同时并行在老君山的各条山路上,蔚为壮观。
山路十八弯,每个弯道都是险道。据说有一次,刘成开着面包车送青梅下山,一个下坡加急转弯硬是没转过来,急刹之下眼看就要滑向悬崖,乔国亮连忙跳下车搬来石头垫住车轮,在赶来的傈僳族族人帮助下,人、车和青梅,才幸运脱身。
而在四川大邑,抢运青梅的师傅们通常要在夜里温度低、无光照的天气条件下作业。每人背着100多斤的梅子,快步走在只容单人通过的陡峭小道,然后再由骡马驮运下山装车。
有的地方坡度跨越实在太大,人和马通行都困难,只能在山间架设了一条“青梅专线”,用索道运送梅果快速、安全下山。
当一颗生于横断山区的青梅,历经重重险阻抵达长江之畔,曾经的“万里长江第一酒镇”江津白沙,还要经过多次人工筛选和十几道工序,才能入酒陈酿,根据品种和产品的不同,经过三个月到一年不等的时间,最终才能在手工单一高粱酒浸泡里,褪去青涩,完成进化,成就餐桌上的一瓶中国味道。
青梅煮酒论英雄,谁是英雄。无非是人们世世代代对自然风土风物的顺应、尊重和最朴素的劳作。
04
越过这座山
成熟后的照水梅有轻微苦味,苦味入酒,将青梅酒的酸甜平衡以苦甜平衡来作为补充,在世界酒种里其实是一个很高级的技法。
而这一切似乎与乔国亮无关。刚过芒种,又到夏至。黎明乡怒扒落高海拔的照水梅成熟得晚,他时不时会去查看青梅的长势,“这块马上就能摘了”。
到了傍晚,在傈僳族特色的木楞房里,乔国亮与族人一起围着火塘唱歌跳舞。民歌是傈僳族人的“第二语言”。朋友们用吉他和葫芦笙弹唱,乔国亮就在一旁欢快地打着节拍,篝火噼里啪啦燃烧,唱到高兴的时候大家就喝上一杯。火塘边的墙上,裱着一副书法——“醉歌子夜酣”,那是他请乡里的小学老师专门写的。
除了偶尔去县城走亲戚,乔国亮的人生半径就是这座山。
他不知道他家照水梅酿出的那瓶青梅酒居然远渡重洋去到了一个叫做巴黎的外国城市,亮相过一个叫做卢浮宫的世界地标。
从横断山到卢浮宫相隔万里,但藉由山川河流海洋以及这一瓶酒,眼前的景象、当地人的劳作和人们的三餐建立起了无需语言的关联,这也许才是一种扎实的壮观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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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棠城刀客 asura
编辑 | 木 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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