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usie 张,坐标广州,二宝妈,在育儿道路上不断向内探索者;热爱写作,把写作视为自我救赎之旅,公众号日更践行者。作者公众号:Susie 家的拾光机。在我出生之前,同村曾有个案例,单身的哑巴哥哥被妹妹照顾得很好。而我的二哥就是个聋哑人,于是,爸妈决定继续生,最好是个女孩,将来可以照顾二哥。于是,在爸妈甚至整个家族的期待中,我带着使命与爱,降生在这个貌似不幸实则给了我终生幸福底色的家庭里。二哥几个月大的时候持续发高烧,用了当时新一代的抗生素“链霉素”退烧。烧是退了,暗藏的伤害却在日后逐渐显现出来。慢慢地,父母发现,二哥与其他孩子不同,叫他几乎没反应,三岁多也没有学会说话。为此,父母带着二哥四处求医,最后去了北京,确诊为药物毒性神经性耳聋。我是感恩二哥的,可以说没有他,甚至就没有我的存在。这样的恩典,是无以回报的。二哥比我大七岁,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帮助妈妈照顾我。他虽聋又哑,但不笨不傻,反而是我们兄妹中最伶俐的那个。农忙时,爸妈就让二哥在家照看我。每当我饿哭了,二哥会冒着烈日跑几里路去找妈妈,跟她比划着说,老三饿了哭了,拉着妈妈回家。大哥去读寄宿制初中的时候,我才三岁,弟弟才一岁。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二哥就像老大一样,主持着我们三兄妹的大局。但凡我和弟弟起了争执,二哥永远是袒护我的。这是他宠爱我的方式。二哥上过小学,一二年级读了好几遍,实在跟不上才辍学,那时他十二三岁。老爸联系了聋哑学校,让他去学习标准手语。去到那里,他才发现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青春期的他一定显得格格不入。第三天的晚上,他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跑回家,再也不肯去了。学手语这年,他的残疾证办下来了。他看到残疾证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用身体语言告诉老爸,他有手有脚能干活,他不是残疾人,气愤之下还把残疾证撕了,直接丢粪坑里去。因为,以他那个年龄的认知,只有缺胳膊少腿的才是残疾人。透过这两件小事,我看到了年轻气盛、要强、好面子的二哥。
▲ Photo by Anja on Pixabay
半大小伙儿,同龄人都在读书的年纪,他总不能无所事事。可是,找个适合他的活儿并不容易,首先得能接纳他是个哑巴,能包容他,要有耐心,还要找他能力所能及的。
几经周折,二哥跟随同村一位远房舅舅去做了铁匠。那时候二哥年轻,有把子力气,从做小工开始,做到铁匠师傅。老板教给他的手艺活儿,他学得快也做得好,深得老板喜爱。
那几年,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一顿能吃四五个馒头和被铁星子迸溅出千疮百孔的衣服。
再后来,铁匠活儿不做了。老爸找了位老师傅教他理发。这门手艺也是老爸琢磨了很久才确定适合二哥的,开个理发店不用风吹日晒,坐在家里就有客户上门,安全又卫生,也符合二哥爱臭美的调性。
那时候的二哥,是个帅小伙,爱干净,爱旅游,爱穿浅色衣服,爱耍酷。印象中他爱穿白色衬衫,头发洗得很干净,老爱骑自行车出去耍。
千禧年前后,二哥学成归来,开了间理发店。开始生意很不错,他会用剃刀,帮老人刮脸刮头,他手法娴熟,动作麻利,得到了村里大部分中老年男性的认可。
二哥爱车,也开得了一手好车。十几岁时,他骑自行车能双手不扶车把,开摩托车也很溜,后来开拖拉机,三轮车,甚至会开挖掘机。
现在,二哥在工厂开叉车,驾驶技术都很好。他还自己设计、自己焊接了一辆专门吊棺下葬的机械车。
他常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杰作,他会用手拍拍胸脯然后竖起大拇指为自己点赞,满面的笑容与自豪。
前几年,他花三千块买了个小奥拓,只在村里开。他很想考个驾驶证,能开车去县城,去远方。
我挺羡慕他,做啥事都能做到优秀的行列。或许是因为听不见,所以眼睛更加伶俐,思维更加敏捷,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专注力。
▲ Photo by Aurélien on Pixabay
二哥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十五岁,小的也快十岁了。他一个人挣钱养家,爸妈帮忙照顾两个孩子。关于我二嫂,她大字不识,几年前她离开了家,之后杳无音讯。二哥的两个孩子在县城读书,找学校,基本是大哥大嫂和弟弟弟媳帮忙处理。班级群消息这些琐事,则由我来协助,我以姑姑的身份在两个孩子的班级群里和老师们做好家校沟通,再给孩子或老妈打电话转达。有时候孩子作业不会做,也会来问我。网课期间,有什么作业还没有提交,老妈也会给我打电话。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二哥也与时俱进,办了张银行卡,和微信绑定了,最早是为了在家族群抢红包。现在他会在购物平台买东西,写他自己的手机号收快递。虽然他没办法接听电话,但可以看懂收件信息,快递到村里或者到镇上,都不影响他收货。有时候,二哥会给我打视频,让我看他裤子上的破洞,意思是让我帮他买。他会告诉我尺码,怕我不清楚还会拍照,他能准确表达他想要的是深色还是浅色,厚还是薄,缩脚还是直腿,口袋要不要带拉链。去年冬天,他想要件羽绒服,我去骆驼专卖店,和他开微信视频,一件一件的直播让他自己选,他竟然没有一件中意的。虽然已是中年人,二哥还是那么讲究,有着他自己的审美标准。二哥身体不舒服了也会找我,跟我表达他在流鼻涕或嗓子痛,让我帮他买点感冒药,我一般都是网上买了直接寄给他。现在快递直接到村,非常方便。我离家远,大哥和弟弟也都在县城安了家,父母身边就只剩下二哥。于是,二哥就成了我的信使,为我速递家中新闻。春天,老妈的花儿开了;夏天,院子里的草莓红了;秋天,柿子熟透挂满枝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 还有老爸又去医院复查等等,都是二哥给我传达一手消息。▲ Photo by Hans on Pixabay
去年元旦,我回老家探亲,二哥和我聊到江主席在上海去世了,安倍晋三意外中枪死了。这点让我挺意外的,原来除了眼前的苟且,他的眼中也有远方。二哥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来我定居的城市看看,能坐一回飞机。我假期结束返程那天,他嘱咐我到了机场拍照发定位给他。到了广州,再拍照发定位,我都一一照做了。今年,我一定努力如他所愿,找个假期把他接来,带他逛逛。朋友问我,这样的家庭,在一般人看来是有点拖累,我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说实话,真的完全没有。我很幸运离家两千公里还能支持到家里,我也很享受能被需要,能反哺我的原生家庭,感谢这个时代的便利。熟悉我的朋友经常说我像个小太阳,遇到挫折和不如意,总能积极面对、乐观处理,温暖又有力量。我想,很大程度上,是我这个不一样的二哥,照亮了我…...▲ Photo by Pexels on Pixabay
文中提到的,是在年初许下的心愿,没想到五一假期就如愿以偿啦!二哥终于到了广州。
这几个月内,他经历了婚姻解除,欣慰的是他没有那么痛苦。
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我对二哥的了解又加深了很多,他的独立能力超出预期。这几天,我教会了他使用实时公交 APP 规划路线,他学得很快。
他待我还像小时候一样,过马路会牵着我的手,地铁上只剩一个座位会让给我坐。
写下这篇文章时,二哥已经结束了广州五日游,他申请了特殊旅客陪伴服务,独自乘机返回家乡。临行还给我留下些钱,说他有很多存款。
聋哑二哥粗犷的外表下,是丰富细腻的情感,对小妹的爱不减当年。
这就是我和我不一样的二哥,我们享受爱,付出爱,彼此关照,互相滋养。
各位读者们,一起在文末留言你的想法/故事吧!也欢迎点分享,给需要的朋友们呀。投稿或者商业合作的朋友,请邮件联系([email protected])。
记得点一下在看和星标哦,期待每个清晨和“不端不装,有趣有梦”的你相遇 :)
点“阅读原文”,加入“奴隶社会”朋友圈,诺言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