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黎朝仁的无人农场
导读
黎朝仁今年56岁,因为常年下田干活,皮肤晒得又黑又黄。天气一热,他就满额头的汗珠,被太阳照得发亮。
他是广西人,出生在一个有十个兄弟姐妹的家庭,儿时的记忆就是穷。1995年,二十多岁的黎朝仁离开老家到广东打工,因为只念过小学,连“进厂”的机会也没找到,几经辗转在华南农业大学的农场得到了一份养牛的工作,每个月工资600元。
1995年至今,一转眼就是28年。他跟着牛搬过几次家,如今住在农场一块田边上的工棚房里,门口总是挂满晾晒的衣服。2012年以后,农场里迎来了中国工程院院士罗锡文的“水稻无人农场”项目,黎朝仁不再养牛,工作变成配合种地、开拖拉机。再后来,黎朝仁逐渐成为罗锡文口中,那个能干的农机手,开始全国各地出差跟着院士团队做“路演”。
但对黎朝仁而言,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罗锡文和无人农场项目的到来,黎朝仁每个月的工资从1200元慢慢涨到3000元,这才是让他最高兴的事。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也没有闯荡的野心,农场给的工资足以养活他和老婆、孩子就够了。
2022年底,安安分分大半辈子的黎朝仁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向农机公司贷款30万元,买了两台拖拉机、一台直播机、一台二手无人机,并且动员儿子在老家承包了700亩地,种植水稻。在这之前,他没有做过任何投资,也几乎没有存款。
黎朝仁的考虑是,1992年出生的儿子,也年满三十了,中国人讲究三十而立,儿子以后要做什么呢?他的想法很简单,“老子”干什么,儿子也只能跟着做,而他只会种地、下田。
唯一不同的是,黎朝仁知道,有一种无人机可以代替人洒农药,有一种无人驾驶拖拉机可以自己犁田、播种以及收获。
6月9日上午,记者又一次在华南农业大学位于增城的农场见到黎朝仁。他急匆匆从田里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擦额头上的汗,就上了一台无人驾驶拖拉机。
小小的驾驶室里,拖拉机方向盘右手边是一块显示屏。黎朝仁熟练的开机、选择已经编程好的程序模式,拖拉机就可以自己找到田的位置、完成作业。“以前在老家种田,我们都是依靠牛,罗老师这里一有机械化,我的工作量就轻松很多。”黎朝仁说。
他又拿出手机,播放自己在新疆驾驶播种机的视频。画面里,几台机器在田里“突突突”地响,他带着一顶草帽,大半个人被扬起的黄沙包围着。
“搞农业,一定要机械化和无人化。”黎朝仁少有地斩钉截铁地说话。
他以前也不想儿子走自己的老路,当农民、干苦力。所以,黎朝仁的700亩地一开始就决定“上机械化”。他说,一个人一头牛,以翻地为例,一天只能干2亩的活,效率极低。如今机械化了,效率改善,但是插秧、施肥、打农药每一项的人工成本都不低,男的一天200元,女的一天150元,农村只能请到五六十岁的人。“这样算下来,成本大概也是800元/亩,每亩的产量一般是800斤左右,收粮食的一斤一块钱,只能刚好打平,农民种田不赚钱、还累,如果遇到自然灾害就肯定亏本。”黎朝仁说,他去年种玉米就亏本了,今年改种水稻也不赚钱,收益主要依靠当地政府700元/亩“旱地改水田”补贴,“再扣掉一些费用,如果稳稳当当,一年就可以赚二三十万元。”
稳定的打工,还是回家种地,黎朝仁算过账。“我现在一年工资4万元,我儿子出去打工,我们俩加起来一年也就15万左右,这个700亩顺利的话,搞下来还是有赚。”黎朝仁说,这就是他的盼头,每天看见罗锡文和无人农场,就是他的信心。“我出技术,他(儿子)在老家干活,今年效果好的话,我们也想搞到1000亩,因为至少这样才能上无人驾驶的机械,到时候我们坐在伞下面,看机器自己在田里干活就好了。”黎朝仁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这是他心里,属于自己的无人农场,“我做梦都想。”
这样的画面,也是罗锡文推广无人农场的终极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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