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蒋介石和蒋经国成为岛内的热门话题,有关两蒋历史评价的争论持续发酵。一方面,蒋家第四代传人蒋万安正全力以赴投身台北市长选战。作为《最后的政治烟火》,蒋万安喊出“蒋介石是台湾抗共保台第一人,是民进党抗中保台先行者”的口号,将太爷爷拉上了自己的战车。另一方面,由于当下两岸局势日趋紧张,两蒋那套“保卫大台湾”“汉贼不两立”的激烈对抗理论重新有了市场。不少人蓦然发现,原来蒋介石1949年之后在台湾站稳脚跟挺不容易的。基于风声鹤唳的大环境,蓝营分析师们更是出面论述称:“蒋介石解决了台湾的存在问题,蒋经国奠定了台湾的发展基础。”眼看两蒋的话题热度日趋升高,连蔡英文也不忘出来消费一番。上个月6月22日,蔡英文和马英九、连战、台北市长柯文哲、前台北市长郝龙斌、国民党主席朱立伦、亲民党主席宋楚瑜、蒋经国嫡长孙蒋友松以及蒋万安等人一齐现身“经国七海文化园区”开幕式典礼,实现罕见的朝野同框。“经国七海文化园区”是以蒋经国1969~1988年间住所为基础打造的纪念馆,融合了自然风光与文化园区双重景观。
“蒋经国前‘总统’坚定保台的立场,毫无疑问是当时台湾人最大的共识,更是我们共同的特点。”与国民党同举两蒋的做法不同,民进党和蔡英文目前是采取了将两蒋分开处理的方式:一边鼓励拆蒋介石铜像,一边为蒋经国盖园区。很多时候大家去争历史,并不是为了讨论单纯的历史议题,而是存在现实政治角力的考量。民进党狠打蒋介石,归根结底是为了否定国民党的合法性。熟悉岛内政治的朋友都清楚,民进党每逢选举便以“本土政党”自居,将国民党打成“外来政党”。大家看民进党“立委”的发言,经常要把几十万国民党党员打包送回到大陆,试图对蓝营釜底抽薪。从这个角度分析,绿营否定了蒋介石,其实就等于否定了国民党存在于台湾的法理基础——请问您是怎么来到这座岛上的呢?而一轮轮猛打下来,搞得国民党人十分委屈巴巴,偶尔还会发出“台北故宫里的文物是我们国民党带来的呢”等搞笑言论。以民进党为代表的台湾本土力量痛骂蒋介石,并非没有道理。话说1945年10月15日,国民政府军在基隆港登陆,台湾人咏诵着陆游“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的诗句热烈欢迎光复。他们非但没有组织当地恢复经济发展,反而将台湾视作一块“小殖民地”,将在台湾所接收的物资无偿运往中国大陆,投入内战。国民政府的这种做法与同期对台湾地位的认知有一定关系,《坎坷的中日和约》一篇中介绍过,蒋介石1949年初曾电报陈诚曰:
“台湾法律地位与主权在对日和会未成以前,不过为我国一托管地之性质……”
由于大量物资粮食被运走,导致岛内通货膨胀严重;不仅诸多民众饿死街头,治安状况也比日据时期大幅下滑,盗贼横行。这一系列的矛盾最终导致了1947年2月28日全岛反抗国民政府的暴动事件。愤怒的台湾民众一度控制了台湾省大部分地区,国民政府驻台行政长官陈仪急电南京求援。经蒋介石下令,国军调驻守上海的21军登陆基隆,之后进行了大规模镇压运动。在二二八事件中,许多曾经热切期待祖国统一和反抗日本殖民者的岛内知识分子惨遭国民政府杀害。事后台湾人对国民政府的好感度降至冰点,一股怀念日据时期的思潮开始蔓延。直到今天,“二二八”都是国民党的一个重要伤疤,民进党每每拿它来煽动民众,算蒋介石和蓝营的旧账。不同于血债累累的蒋介石,蒋经国对于民进党的发家客观上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正因如此,蔡英文炮火猛打的是老蒋,而尊的主要是小蒋。台湾历史上,民进党的萌芽阶段发生于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期。1979年12月10日是“美丽岛事件”爆发的时间。经《美丽岛》杂志煽动,两万多高雄市民一起上街游行,成为台湾自“二二八事件”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官民冲突。之后几年有关“美丽岛事件”的问题持续发酵,从律师辩护一直闹到1986年民进党成立。一批是因美丽岛案被捕的人士,以《美丽岛》杂志社的成员为主,比如:吕秀莲(副社长)、施明德(杂志社总经理)、黄信介(社长)等。当时国民党给他们安了两大罪名——“为中共统战”和“台独叛乱”。另一批则是为这些被捕人士辩护的律师,比如:陈水扁(黄信介辩护律师,《决胜台北,1994》)、谢长廷和苏贞昌等。那为什么蒋经国非但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还默许了民进党公开挂牌成立呢?该案让美国的势力大举深入台湾内政,纽约和华盛顿的记者们齐刷刷盯着台当局的一举一动,迫使小蒋束手束脚。1980年3月,美丽岛事件主要当事人张俊宏、黄信介、陈菊(左三裙装)、姚嘉文、施明德(右三蓄胡者)、吕秀莲(右二裙装)与林弘宣等人在法庭接受审判刘宜良身份非常复杂,一般被认为是大陆、台湾、美国三重间谍。1967年,刘宜良以《台湾日报》特派员的身份派驻美国,对外宣称是著名作家和记者,还加入了美籍做掩护。不过赴美的他并没有按照国民党预期去搜集情报,反而走上披露台湾政坛内幕的奇葩路线。刘宜良先是以江南为笔名发表了大量抨击蒋氏父子黑暗统治的文章,之后又推出一本力作——《蒋经国传》。书中,他用丝丝入扣的小说笔法,将蒋家和国民党内部的派系斗争写得引人入胜,一时间洛阳纸贵。刘宜良这种吃里扒外的倒戈行为让国民党极为震怒,情报部门遂决定执行“锄奸行动”。时任情报局长的汪希苓通过竹联帮帮主陈启礼派人赴美国旧金山,于1984年10月15日在旧金山市郊刘宜良住所的车库内将其枪杀。刘宜良被暗杀后,美国方面迅速做了激烈反应——通过华盛顿高层管道施压,直接出动FBI赴台湾办案。这时蒙在鼓里的台湾情报部门方才得知,原来刘宜良竟是FBI安插在台情报系统的内探。帮主陈启礼(人称“台湾黑帮教父”)、总护法吴敦(台湾长宏影视股份有限公司总裁)被台当局逮捕;忠堂堂主董桂森潜逃海外,在巴西被捕后引渡到美国。由于美方认定有台湾情报部门人员涉及案件,因此连情报局长汪希苓、副局长胡仪敏等高官也被罢官入狱。“江南案”的风波持续发酵了好几年,使得台湾形象受到重创。经过舆论的层层传播,美国人心中的台湾俨然成为一个家族军政府与黑帮互相勾结的恐怖政权。于是乎,美国舆论开始高度重视岛内政治文化问题,并敦促政府和国会强力施压。而这种来自外界的压力,客观上为同一时期民进党的兴起营造了宽松的氛围。小蒋和国民党高层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游锡堃、谢长廷等人在台北圆山饭店聚众组党。但不管怎样,因为这段历史,使得很多绿营人物对小蒋的“不杀之恩”心怀些许感激。再加上蒋经国任内的经济腾飞,让小蒋成为一个蓝绿彼此争抢的人气政治人物。而蔡英文此番亲自打出“尊蒋”的旗号,无疑是想把国民党最后的“IP”给彻底端掉,从而将浅蓝选民一网打尽。
其实抢夺IP政治人物的做法历史上非常常见,像《两岸争侨史》中讲述过的孙中山,也有类似的感觉。
可以想象,随着有蒋家后人直接参与的选战变得日趋激烈,岛内关于两蒋时代的争论将不断升温。从这个角度看,虽说本朝人不修本朝史,但出一份历史决议有时还是挺必要的。考虑到蒋介石在大陆同样是争议人物,希望该决议能在几年后由两岸一起合作起草完成,前置时间定语不妨就叫“台湾光复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