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之问”引热议,我们不配谈论星辰大海吗?
文/魏春亮
我的微信,防失联
01
学者颜宁又掀波澜。
也许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身上的标签却能让人一下子记住她:
学术明星、社会名人、美女科学家,30岁成为清华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教授。两次落选院士后,远赴美国普林斯顿任职,成功当选外籍院士。后辞去普林斯顿大学教职,出任深圳医学科学院创始院长、深圳湾实验室主任。
这次颜宁再次引起大范围关注,是因为她最近在一次博士生报送面试问了一个问题:
假设时间来到10年后,你已经成为一名PI(Principal Investigator, 即独立带领一个实验室的博导),你拥有所需要的所有资源(优秀的科研团队、充足的经费、完善的实验设备、大把的时间),那你最想探索的科学问题是什么?换一种说法,这一辈子有什么科学问题或者技术难题,你能解答或者突破,就觉得今生无憾了?
这个问题,她问了20多位同学,没有一个回答让她眼前一亮。
说实话,这个问题,在象牙塔里谈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拿到社交媒体上讨论,似乎就有点不合时宜。
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颜宁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说教味甚浓,不喜勿入;若有冒犯,非我所愿,提前道歉;抛砖引玉而已】。
而不出所料,这个事情被报道后,“澎湃新闻”文章的评论区,点赞最高的一条留言说:
不适用于99.9999999%的人
02
1000多人的点赞,代表了某种“民意”:
眼前的苟且已经让人焦头烂额,我们似乎还不足以谈论远方的星辰大海,即使是假设,也太虚幻,也没有什么意义。
话是没错,可问题在于,颜宁也并没有去问那99.9999999%的人,也没有拿这个标准去要求那99.9999999%的人。
她问的就是那些0.000000001%的人,用颜宁的话说,他们“基本都是国内生物医药领域资质最好的本科生和硕士生”,如果他们都不去谈论星辰大海,那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我不是理科生,不知道“这一辈子有什么科学问题或者技术难题,你能解答或者突破,就觉得今生无憾了”,但我似乎能理解颜宁的那种感觉。
最起码,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在读到李白、鲁迅、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等作家时,我也经常会有一种“要是能写出哪怕一小段他们这种水平的作品,这辈子也值了”的感觉。
这种假设确实毫无意义,但当你读到妙处,你就是会忍不住这样想啊。
我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写出他们那样的作品,可这不妨碍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啊。
03
颜宁想问的,无非是科研的初心,人生的追求,更高的理想,学术的想象力,甚至是不是有不切实际的野心。用颜宁自己的话说,就是“dream big & aim high”,敢想一点,目标远大一点。
批评颜宁的人,拿现实做挡箭牌。说90%读研究生的人都是完全功利性的,中国人的人生里找好的工作是头等大事。我看到一个留言说:已经如此艰辛的活着,生活已不配让我拥有想象力,只有想着如何生存呢·······
似乎在“功成名就、资源充沛”之前,就不配谈论这么高远的理想。
我不太能认同这个观点。
确实,大部分人读大学、读研,都是为了找到好的工作,底层读大学、读研,更是兼具改变命运的任务。
所以读什么大学,报什么专业,肯定要遵循现实主义原则。谁要是告诉你“没有哪个专业是毫无用处的”,“十七八岁正是该做梦的年纪,怎么报,未来都定能拥抱无限可能”,那你应该乎他的脸。
但如果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大学和专业,甚至已经选择了读研和学术的道路,那不妨松弛一点,理想一点,奔放一点,最起码可以想得大胆一点。
我之前曾在文章里表达过这个观点,但被人误解很深,这次我再试着讲得更清楚一点。
拿我自己举例子,我自己从一个贫困家庭考上大学,我肯定想找到一份好工作,挣更多的钱。大学时为了给家里省点钱,我会去做兼职。
但,中午在食堂端盘子,不妨碍我晚上沉浸在《荷马史诗》里感受史诗的悲壮;登着破车子去做家教虽然辛苦,但也不妨碍我在路途中欣赏这个城市的风光;即使现在只能吭哧吭哧每天写公众号文章养活自己,但我也还在梦想着写一本可以传世的小说。
在大学里,我应该是班里最穷的学生之一了,但我也去看免费的话剧,在电脑上看电影,享受读书的乐趣,梦想着成为著名的作家,成为研究共和国国史的学者,写出一部巨著解释我们当下的处境。
颜宁的问题是在面试中问的,我想起,在参加南大文学院研究生的面试时,我也可以和对面五六个教授侃侃而谈中国当代诗歌的节奏问题。
04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只熟悉我自己,是为了说明,艰辛的生存,不是放弃梦想的理由。凭什么穷人家的孩子,就不能谈论中国诗歌的节奏问题,就不能梦想解决人类的终极难题?
不要因为生存问题没解决,就断了自己理想主义的道路。如果这样的问题太过于宏大,那么我们最起码可以做到,不要因为现实的困境,就把自己搞得时时刻刻都苦大仇深。
你没有必要把生存的困境时时刻刻都扛在肩上,用它来规避其他任何飞扬的可能性。偶尔放下来休息休息,也是没有问题的。你没有辜负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更重要的是,正因为你这一路走得很辛苦,你就更应该把这份辛苦偶尔放下来,试着享受获得新知的乐趣,欣赏欣赏沿途的风景,生发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这样才不辜负你那么辛苦走得这么远。
所以,我觉得颜宁之问是一个提醒,往大了说,它在提醒,我们的科学研究太过于功利化和物质化;往小了说,关于“颜宁之问”的讨论,提醒着我们,我们是不是过得太过于踏实,而忘了自己本来可以飞翔。
我又想起张雪峰,他是理想主义的反面,彻底的现实主义。但他的建议,和颜宁的问题,都具有强烈的针对性,是对特定的人说的。我们需要张雪峰现实主义的建议,也需要颜宁理想主义的提醒。
脚踏实地和仰望星空,从来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永远不要放弃梦想的权利。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