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我：质疑大妈、理解大妈、成为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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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后，我没有及时回家，而是抽空独自到湘西短暂旅行，本以为会像以往“到此一游”那般走马观花，却没想到被茂密的三角梅树丛中冲出的一群大妈改变。她们人手一方彩色丝巾，沉浸地享受迎面吹来的风，惬意的表情似乎在说：“下凡还是值得的，人间也有这般美景。”尽管那微风是路人大爷手动扇起的。
她们均龄50+，走哪都是一大队人，穿得花花绿绿的，纵使在旅游景区也是吸引人目光的存在。连续好几个点我们都巧遇，穿红色改良旗袍的张阿姨最先和我搭话：“小姑娘，刚才在渡口我们见过的，请帮我们拍个照呗！”还没说完话手机就已经递到我手里，镜头里先是两个人拈花微笑的老闺蜜，而后加入一个绿衫的大妈，成了“番茄炒蛋加点葱”组合，原先在隔壁成衣店问价的几位大妈听到这边的动静后也顺势加入，到了最后变成六人的集体合影，拍了一个场地还不够，换了姿势换C位，每个人都乐开花，不到十分钟就排列组合拍了好几十张。正想归还手机时张阿姨说：“看你走哪都孤零零的，跟我们走呗，搭着玩！”盛情难却再加上我确实想让旅行更难忘，答应了邀请，跟着她们在古镇逛了两天。
起初在穿着打扮上我们是互相看不上的，她们嫌我年纪轻轻穿得灰扑扑，我则打趣她们穿得像是移动的花丛。张阿姨翻出前段时间拍摄的抖音，眯着眼睛说：“咦，你看我这下面好评还是蛮多的，他们都在说这是啥子‘多巴胺’穿搭，颜色鲜艳点人看起来多精神的。”话音刚落陈阿姨就拿起她新买的紫色丝巾往我身上比划，说是要点亮我的造型，我婉言相拒，随后她说：“你是不是觉得便宜了嘛，才10块钱的东西跟你陈嬢嬢客气啥，你拿回去保准你妈喜欢。”此话一出我顿觉敬佩，刚刚丝绸店老板说最低70被她砍到这么少，突然觉得那紫色也没有多难看。
在中国，大妈从来都是一个充满存在感的群体。她们腰缠万贯，在黄金、珠宝市场里自由穿梭；她们战斗力爆表，在每个农贸集市都留下不灭传说。而现在，大妈们又在潮流审美上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可是我到渐渐接受甚至主动追求起来。
专属大妈的丝巾拍照出现人传人现象，拥有相似命运的还有他们钟爱的广场舞。日行三万步的第二天，她们还有精力去坝子上绕火圈，在我没注意的当口，已和当地人已然熟稔。我天生手脚不协调，怕跳错舞步社死，但被带着跳了几圈后，我发现和其他运动相比，广场舞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比起持续使劲用力的健身运动，它充满趣味性和挑战性；而比起球类等技巧性运动，它又兼具舒适性和安全性。
《老闺蜜》剧照
跳过一次广场舞，你就会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开始。在坝坝上随意扭动的俩小时里，大妈永远那么善解人意、开朗热情，悉心教导舞步的同时还商量带我去我消费不起的餐馆吃饭。中青报以往总结过什么样的年轻人会成为今后广场舞大军的主力，大概是他们有浪漫的基因、爱玩的性格、健身的习惯、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我想妈妈辈也一样。最近都在说，到了年纪就会血脉觉醒，在短短相处中，我渐渐有了实感，成为大妈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忧的。相册里是姿态万千的荷花，歌单里循环播放凤凰传奇，大胆怒怼插队与乱丢垃圾的游客……
朋友圈里有人留言:“你的照片咋大妈化了？”虽然听上去不是好词，但“大妈”不就是小姨的姐姐嘛，有什么不好的呢，照样大方热情不拧巴，爱生活爱自己。大妈才不是土味的代名词，反而有一种人人缺乏的松弛感。多年好友倒是一语道破：“你不是羡慕大妈，而是羡慕有钱有闲吧！”我的小心思被看清，但也很坦然，“谁说不是呢，自在的前提是得有资本。”陈阿姨分享过她的创业史：“别看我现在膀大腰圆的，这都是当初革命的本钱，餐饮没那么轻松，细胳膊细腿的可受不住，好在慢慢啃了下来。”
和年轻有为，叛逆潇洒的“小姨”不一样，这些大妈的力量经过沉淀后更加迷人。张阿姨年轻时和我如出一辙，为了讨人喜欢而温顺乖巧，事事迁就，老公说她年纪大了反倒变得爱折腾，她回怼:“凭什么我赚那么多钱还有伺候你，喜欢跳舞咋啦，我乐意！”她们更注重自己的感受，爱舒适多过爱精致，她们永远精力满满，充满活力，她们会为过好每一天而努力，却又绝对不会忘记去享受生活。
《外婆的新世界》剧照
我从前有个疑惑，为什么“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听起来满含佩服，换成大妈就变了味，凭什么“大哥”和“大姐”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越长大越明白，这是对女性词汇的污名化，恶劣的行为不该与性别、年龄、职业绑定。朋友都觉得“大妈心态”是贬义，但现在这个词对我来说代表的是：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不过分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委屈自己。别人说女孩子别那么拼，别太张扬，但“大妈”不在乎，只要认准了就去干；太黑了太胖了都不是阻挡尝试新风格的理由，只在乎自己穿的是否开心舒服。这群过尽千帆的大妈，在我眼里熠熠生辉。
看着这些笑呵呵享受生活的大妈，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以前总是看不起她的市井与审美，才发现是自己离得太近了。回家后翻看她的相册，原来她年轻时是那么酷的少女，现在的衣服里也有一些我可以直接穿出去的款式，布料还优质得多。当摘下对大妈的有色眼镜后，这世上就会有一个妈妈多了一点自由与快乐。有人总结：“理解与向往，加速了年轻人的‘大妈化’，也让这个世界无趣的泾渭分明少了一些。”
和她们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想起豆瓣高分的美剧《燃情克利夫兰》，只是角色互换，年轻的我遇见了中老年的她们，20的我纠结的问题在大妈那几乎不存在，甚至更勇敢无畏。剧里有个情节我记忆犹新，女主劝摇摆不定的兽医：“不管你做不做这件事，你都要变成45岁的。”巧合的是，我在现实找到了映照，这群嘻哈玩乐的大妈里，有一个刚取得心理咨询师证书。她说：“多少岁只是证明你活了多少年而已，并不是意味着必须要做什么的界限。”
放下偏见后，我想拥有大妈们的快乐。如今过了25岁，人与人的差距愈发明显，就忍不住把年龄的增长当成一种损失，而不是增益，我刚满二十时就产生严重的年龄焦虑。她的话让我得到一点安慰，20＋，40＋，50＋，我总要成为大妈的，甚至是掉光牙齿的阿奶。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或许我的50岁还会比20岁少一点迷茫，多一些安定。
排版：城子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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