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是用来自嘲的,不适合用来形容别人
01
易烊千玺最近的争议大家应该都看过了。
中国国家话剧院发布了应届毕业生招聘拟聘人员公示,易烊千玺、罗一舟、胡先煦等人全部在列。
随着他们拿到了事业编制,许多话题冲上热搜,比如一些娱乐号就表示这几个明星是“我的编制男友”。
相应话题霸榜热搜一段时间后,质疑之声也出现了。
有人质疑:
这些明星是不是抢占普通人资源,直接面试不用笔试?
还有人疑惑:
既然你事业那么成功,收入那么高,为什么还要和普通人抢一个事业单位的编制岗位呢?
但也有网友认为他们靠能力拿到岗位,无可厚非。
那会儿,两派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争论着,还没有其他料爆出来。
风口浪尖之际,中国新闻周刊写了一篇文章,标题叫《易烊千玺凭什么不能考编?又为什么要考编》
里面写道:
“颜值同样是稀缺资源,眼球经济也是经济。”
“这些小镇做题家每天上培训班,做真题卷,也仍然考不中那个能为他们带来安全的编制内职务。
等等等等。
作者可能是这几位男明星的粉丝,想要用这样的话给“小镇做题家”泼一盆冷水,让做题家们认清现实,不要再嫉妒帅气的男明星,在这件事情上“胡搅蛮缠”了。
然而效果适得其反。
被文章嘲讽了的网友,要求作者向所有寒窗苦读的学子道歉。
这还是我找的相对温和的言论。
后来网友们直接占领了中国新闻周刊微博的评论区。
逼得中国新闻周刊不得不精选评论。
毫无疑问,正是文章里对“小镇做题家”的嘲讽,彻底把这件事中的矛盾激化,把易烊千玺、中国新闻周刊和所谓“小镇做题家”推到了对立面。
也引发了更大一波的不满浪潮。
最后易烊千玺不得不出面表示自己虽然没采用任何所谓“走捷径”的方式来获取名额,但还是决定放弃入职国家话剧院。
这也不是“做题家”第一次被嘲讽了。
之前丁真入职国企引发质疑。
有些网友表示自己在教室里一天学八九个小时,费神伤身,还挤不进1:100的考研考编面试。怎么偏偏没上过大学的丁真却能入职国企,那里也不需要笔试和面试吗?
这时候中国青年报也写了篇文章:
作者认为,一些“做题家”们对丁真产生了嫉妒心理,但是这种对丁真的抨击到头来没什么实际作用,只能是缘木求鱼。
再加上各路网友的推波助澜:
最后也演变成了一场大战,至今都还没平息。
有人表示自己只是质疑这些公众人物考公考编的流程是否合规,咋就被扣上了这么多帽子:
于是不得不加入战局。
02
“小镇做题家”为什么愤怒?
《中国青年研究》上一篇论文曾尝试给“小镇做题家”这个概念一个定义:
小镇做题家,指出身于农村或小城镇,埋头苦读,擅长应试,高考进入一流高校,但缺乏一定视野和社会资源的贫寒学子。
虽然早在人人网时期,就有著名大V嘲笑另一位名牌大学毕业的大V是“小镇做题家”,但那时候毕竟只是极小的圈子,还不成规模。
后来,有一群失意的名牌大学学生在豆瓣创立了“985废物引进计划”小组:
他们说自己是失学失业的失败者,虽说其中大部分人来到大城市后远达不到失学失业的地步。
他们说自己全身上下最大的技能就是会考试。
于是这两个概念被提炼出来,成为了一个非常形象的词语:
小镇做题家。
虽然这小组里的人一直说“小镇做题家很失败“,却没有多少人会讨厌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在自嘲。
是啊,”小镇做题家“应该是一个用来自嘲的概念。
生活不如意的名校毕业生,嘲笑自己除了做题啥都不会是一码事。
好事网友用这个词来嘲笑那些自己看不惯的名校毕业生是一码事。
而官媒专门写一篇文章,去嘲笑这些小镇出身的高学历毕业生又是一码事。
这是完全不同的三个概念。
就像@吴沉水说的。
中国富起来也没多少年,1995年以前出生的人扪心自问,又有几个没经历过一卷一卷做题,一场一场考试的日子。
我出生在南京郊区,按理说已经不算是”小镇“了,但我小时候住的房子门口就是农田,屋后面有座山,上面还有不少坟墓。
从小老师告诉我们要好好学习,只要好好学习,就能走出那个小镇子,就能报效祖国,外面也会有更好的生活等着我们。我和年级里几个成绩比较好的同学也确实通过一场场考试,考去了南京市区,考来了上海,中间刷过的题读过的书堆满了整整一个书架。
就算这样,每一次从小地方考去大城市,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的不适应。
最早从郊区考去南京市区的时候,只要我上课发言,同学就哄堂大笑,老师忍住没笑,但也让我改说普通话。
但我那时候只会说江北话,因为我们小学老师就是用江北话上课的,所以我花了半个学期时间好好学了普通话,然后才敢在课上发言。(还好南京话和普通话差别不大)
当然这只是一个缩影,还有更多物质上、见识上的差距没法举例。反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因为没法加入班上同学的对话而感到有些自卑,一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网络上又一直有好事者喜欢给农村人、小镇青年起侮辱性外号,本来看到就已经很心累了。
结果这时候,因为一些人质疑明星的考编流程,官媒突然写一篇文章给所有”小镇做题家“扣帽子...
谁又能不伤心愤怒呢?
03
“小镇做题家”不需要你去泼冷水了
有些人觉得”小镇做题家“太狂傲,需要自己泼一泼冷水让他们冷静一点,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但我想说的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来自农村或小镇的大多数人早就已经被毒打过很多次了,根本不需要你的那盆冷水。
小升初的时候,别人家可以交高额赞助费或者买得起天价学区房可以去好学校,你不行,你得拼命做题拼命卷。
考大学的时候,一些同学家里条件好,可以去国外念书,申请的时候还有名校教授给他们写推荐信。就算不出国,高考也没有看起来那样公平,比如不同省份考大学的难度就不同。我们那会儿做某直辖市的试卷,数学物理难度简直可笑。你不行,你得拼命做题拼命卷。
2019年全国985高校录取率的平均水平也不过是1.62%,来自乡镇的孩子只会更难更低,每一个自己考入985高校都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然而”天之骄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大学生活,没能感受到自己的锦绣前程,就已经被上海极高的物价震惊。
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没钱让自己吃饱,只能在课余想办法打零工、做家教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饿肚子。而还有一些来自更偏远乡村的同学,他们如果申请不到助学款,那就真的念不下去大学了。
而且因为经济增速放缓,现在即使985毕业生,也很难找到如意的工作。
于是这些来自乡镇的考生只能努力去克服社交能力上的短板,尽力解决适应城市的陌生感问题。
当然,还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自我否定过程:
毕业于中国科学院大学的黄国平博士曾经写过这样一篇致谢。
“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苦,才将这份博士论文送到你面前。”
“这一路,信念很简单、把书念下去,再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
每一个小镇出来的人早就认识过世界狠辣,不需要你再去泼冷水了。
还是那句话。
”小镇做题家“是用来自嘲的。
比如你可以说:
”我们这些211废物真的只会做题,世界没我们的用武之地吗?“
而不能以一个官媒的角度讲”你们这些小镇做题家会做题就有用了?“
况且,做题家也没招惹谁啊,大家都是自己卷自己的,又凭什么被各种嘲讽呢?
虽然现实残酷,但也请给大家保留一个自我安慰,自我努力的空间吧。
哪怕空间的容量曾经只有140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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