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芭比》爆红,你被吸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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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格蕾塔·葛韦格执导,玛格特·罗比、瑞恩·高斯林主演的电影《芭比》?
| 答主:苏桃桃
与其说《芭比》是一部电影,不如说是借着电影的形式上演的一出脱口秀。
当电影散场后,坐在我前边的女观众问另一个观众:这片到底讲了什么啊?
她的同伴回答:一个玩具怎么变成人的故事。
而我后面的男观众说:她们为什么要逃走呢,如果是我穿越到奥特曼的世界里,我干啥要回到现实世界。
包括这个问题下面也有答主指出《芭比》这部电影的 bug 和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但事实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到一个弊病——《芭比》的原世界观实在太贫瘠了。
在几年前,芭比娃娃就掀起过一阵广泛的讨论,人们开始批评那绝对不合理的腿长,永远微笑的脸蛋,难以置信的 bmi 比例,正如《芭比》里的小女孩说的:
「你让女权运动倒退了五十年,你摧毁女孩子的价值,你通过赞美泛滥的消费主义摧毁这个星球。」
但玩具/映画这么多,为什么芭比的玩具偏偏引起了这么高的话题度?
因为芭比的设计没有任何「依据」。
芭比为什么是长腿金发女郎?
她上过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每个芭比之间是什么关系?
芭比的制造商没有为芭比建立足够丰富的背景,复杂的世界观。
在前几年我玩过一款游戏叫做《幻痛》,女主角是黑丝破洞女狙击手静静,她穿着非常劲爆,绝对比芭比要性感多了,对此官方给出设定是:
静静的身体曾经被大火烧毁,改造后只能用身体呼吸,所以要尽可量的露出皮肤。
这当然是为了卖肉扯的遮羞布。但遮羞布的另一个说法就是强设定。
只要没人硬要做那个戳穿皇帝的新衣的小孩,那么大家就相安无事。
在《芭比》里有个情节,芭比世界里有两种人:芭比和肯。
在前往现实世界之前,肯是围绕着芭比们转圈的利她化阉割男,甚至连玩具公司的高管都笑称他们从来不在乎肯,但当某一个肯去过了人类世界,学到了一些「父权制」的皮毛后,马上就在芭比乐园里建立起了「父权制乐园」,总统芭比、议员芭比、医生芭比都甘愿放弃一切给他们做啤酒小妹。
这是娇妻病发作吗?
并不是,这是因为芭比们从没有真正的掌握过权力,只是被设定成掌握权力而已。
总统也好、医生也好、议员也好,都是浮夸的梦幻设定而已,医生只会拍摄爱心图片,总统坐在粉红白宫里摆拍,芭比的设定里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战争阴谋,只有「快乐」,所以,做总统还是啤酒妹对芭比来说都无所谓。
在芭比的世界里,杯子里永远没有水,美食只是好看的塑料,终极大战是在海滩上互相扯头花,反正都是假的。
但是,当经典芭比教会了其他芭比们如何使用「权力」把男性赶下高台后,故事马上就变了。
芭比们通过一系列手段夺回了芭比乐园的主导权,姗姗来迟的肯们要求芭比们让他们当最高法官。
芭比说:不行,但可以给你一个下级政府的职位。
当「玩具们」意识到权力带来的地位差异后,她们马上就领悟了上位者的吝啬。
如果这时候肯们要求她们当啤酒妹,她们还会同意吗?
肯定不会。
所以《芭比》的主题不可能宏大,她反而是讲了一个很无奈的现实,那就是芭比们想从虚幻走向现实,从产品变成人。
这里我可以回答那个那个男观众的问题了。
为什么要逃走?因为被赋予的权力不是真实的权力。
建立芭比乐园的不是芭比,是制造芭比的人,他们是父权制乐园的优胜者,芭比乐园的快乐不过是他们的快乐的投影,女性的乐土无非是男性胜者圈定的遗留地。
所以芭比要离开,要回到真实的世界。
| 答主:玩家马布撕鞋博士
对各种无意识的父权制(并不总是与性别绑定,电影中也点明了这一点)意识形态的呈现非常准确,比如某个肯给某个芭比介绍《教父》为什么必看的场景绝对典中典,在电影院里笑死。
那句被很多人引用的台词确实把父权制内在矛盾呈现出来了。
需要指出,《芭比》开场对《2001 太空漫游》开场的戏仿绝不是仅仅为了搞笑或者表达迷影情结。《芭比》的对库布里克的解构显然有和库布里克科幻杰作对话的意图。
和《2001 太空漫游》中人类自我意识和理性由那个绝对他异的黑石激发不同,《芭比》中自我意识(self-consciousness)是在关于自身的否定性瞬间出现(即主角芭比想到死亡的时刻):
包括之后芭比世界其他芭比在被肯洗脑后的重新觉醒,也是在听现实世界母亲为她们介绍了她们尊崇的资本主义和父权制意识形态内在张力后,才有了真正的自我意识。
电影里包含大量的自反(self- reflexive)元素(打破第四堵墙的旁白、角色台词、突然被引入的现实元素如 BBC 《傲慢与偏见》等等),不断引导观众反思自身的种种预设的不稳定性。
比如对虚构与现实的明确分界线的预设:虚构角色当然不可能像电影里那样来到现实世界,但虚构角色、IP 在物质和实践层面塑造现实社会中人们的意识形态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芭比》把女性主义平权在思辨和理论层面的推进放到了流行文化作品中,至少不像某些电影停留在「渣男害女」这种极度幼稚的二元对立阶段。
对我而言这种自反性表达的最高点是电影里这段场景:那个拿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芭比在觉醒后说她想起自己是作家,想起扎克施耐德导演剪辑版《正义联盟》。
这句台词观众如果细想一下会发现几乎把批判和讽刺的炮火指向资本主义文化工业体系里所有相关方。比如,资方以及 capitalism 之下商业电影的生产机制。好莱坞和美泰为了赚钱可以投钱拍打自己脸、骂自己的电影。
比如,某些粉圈观众,无脑护主缺乏对不同电影风格的包容意识毫无自己的电影审美判断和思辨能力。
比如,打着艺术表达自由旗号行割韭菜之实不断自我炒作、蹭热度的饭圈导演。比如,文艺评奖-评价机制:一个芭比过去仅仅因为是芭比就能拿「诺贝尔文学奖」。
比如,买了《芭比》电影票就发朋友圈标榜自己看了部有深度 feminist 电影的观众(我真就在电影院碰到旁边观众全程不好好看电影一直拿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以及,《芭比》这部作品自身。这句台词被言说出来这个事实本身就在言说如下命题,《芭比》是一部不断自我反讽的无厘头电影,不要把《芭比》又树立成某种新的「父」(如这一类评价:「《芭比》是最完美的 feminist 作品!」)。
但对我个人而言《芭比》和格导《小妇人》《鸟小姐》类似,快要绝杀的时候总感觉差了口气。一方面我对她拍摄《芭比》所参考的理论和电影作品有所了解,所以电影故事和呈现方式对我个人而言没那么惊喜。思辨层面较当下的理论讨论而言没有推进。
另一方面我感觉她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还是退了一步,没有深入下去:比如电影中现实世界母女一开始的紧张关系在我看来是电影最该展开的部分,可以把芭比所引发的自我分裂、自我他异化主题作进一步探索。
因为这关乎「我们」内部的冲突如何处理这个抽象问题以及与之相关的具体议题,比如女性内部的阶级差异、母女代际差异背后的意识形态差异、平权革命后第二天肯和芭比的相处等等。
对这些问题《芭比》没有作太多探索和呈现。对这些难点,格导都以一种很讨巧的部分糊弄过去了。比如现实母女的紧张关系在到芭比世界后就被解决了一大半。
芭比总统呼吁要尊重怪异芭比这种「我们」内部的异类、给她个职位就「弥合」了过去对她的歧视,有些遗憾。
虽然一部电影不能解决现实里所有问题,但在一种虚构和想象的维度通过影像-文本实践去探索的工作其实可以做(这反而是学院里的思辨所做不到的)。
不过最后现实母女一家给芭芭拉送行的那一段还是稍稍给电影注入一点实在界的力量:
就在一系列镜头和剪辑的铺垫让观众以为芭芭拉要在现实世界实现自我(她找到了工作、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的时候(一种主流话语中预设的女性解放模式),格导用台词告诉观众,芭芭拉其实是去看妇科医生。
芭比和《芭比》在这个瞬间获得了真实的肉身。
获得肉身意味接受自身的有限性以及最终不可避免的死亡。接受身体意味着接受了现实本身的不完美、不完备。但也正因为如此,自我和现实才有改变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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