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救市”背后

2022-07-28 16:07

· 这是第4627篇原创首发文章字数 4k+ ·

· 过蝈 | 文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上一篇文章《抱团停贷，高周转的卡带》里写到跑步机上的开发商和城市。其实，最近几则新闻，更能体现开发商和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

武汉公职人员的“房补”

比如，前几天武汉出了一个政策。武汉市某区财政局印发《预发住房分配货币化补贴的方案》（以下简称《方案》）的通知，称将向符合条件的行政事业单位购房职工一次性预发补贴15万元。这些对象为行政事业单位职工，且要在《方案》下发之日起至2022年12月31日前在该区内新购房。

这则新闻引发了热议，但这两天知情人士说了，其实是把后面数年的房补一次性提前发放，需要在5年内还清，每个月从房补或工资中抵扣。所以，它相当于是一笔15万元、5年期的免息贷款。

有一个该区的事业单位职工，本来打算买武汉三环内的房子，补贴政策一出来，开始关注起本区的楼盘。其实这一政策也有很多限制，比如只限购买本区内的房子，还只能是新房。

该区是武汉的远郊区域，也是武汉市三大国家级开发区之一。2021年，该区实现地区GDP1576.0605亿元，常住人口91.70万人。2022年6月，该区的新房均价为13090元/平方米，个别楼盘仅5000～6000元/平方米。在该区内，100多万就能买一套，而武汉市中心的区域均价已破3万。如果按照首套首贷2成首付来算，一套首付款20多万，15万的房贴倒是能覆盖不少。

不少网友羡慕不已，但我网上查了一下，该区内光新楼盘就有90个！且楼盘体量都很巨大不乏百万体量的大盘，供应量真是压顶，该区内停工烂尾项目也很多。所以，也不能光羡慕别人高房补，他们也是为区“接盘”、去库存的。

玉林公务员进村卖房

有高房补还是幸福的，玉林公务员的KPI更加严格、沉重。根据新闻报道，广西玉林市有公务员今年以来主要工作就是“卖房”，没有佣金提成，还跟个人绩效挂钩。“卖房”任务的背后，一方面是为了去库存，更重要的是提高人口进城数量，因为“卖一套房可以换算成4个户口（进城）”。

玉林是广西经济第4城，GDP仅次于南宁、柳州、桂林，但在全国则排在100名之外。广西这个省份，连省会的人口都可能被分流，更何况是毫无存在感的三四线城市了。

玉林为了卖房，还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比如直接的现金补贴、折扣、契税优惠等等，还包括买房子提供部分就业岗位，其中既有企业提供的部分就业岗位，也有一些公益性岗位。比如做政府单位里的清洁工作，工资是玉林最低工资标准的1.2倍，可以拿到1896元。

公务员变身“售楼员”，没有佣金，动力来自哪里呢？恐怕是完不成业绩还得降薪。数据显示，2021年玉林公共预算收入79.62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支出375.76亿元，收入不到支出的四分之一。这缺口的200亿，一部分来自发达地区的转移支付，另一部分则要依靠卖地。网上数据称，2021年玉林土地出让金收入超过100亿元。

而当地政府也深深知道，没有人口，地是不值钱的。或者说，没有人，地也卖不出去，所以表面是卖房，深层还是要“来人”“留人”。

七普数据显示，玉林市户籍外出人口达136万人，其中到市外省内是12万人，省外则是124.3万人。这124.3万人中，有110万人流去了广东，占比88.5%！原来玉林虽为广西大市，但毗邻广东，离广州距离也仅300多公里，人们用脚投票更愿意去广东发展生活。

饱受争议的土地财政

公务员“救市”背后，是地方政府对土地出让的依赖和焦虑。7月14日，财政部公布了2022年上半年财政收支情况，国有土地出让金为23622亿元，比上年同期下降了31.4%！

但另一方面，土地出让金收入的比重此前一直在持续增加。中指研究院综合全国主要城市2017年至2021年土地出让金占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例，对全国主要城市对土地财政依赖度进行了分析，其中杭州、佛山、南京、武汉、广州、西安等城市的数值均超过了100%，成都、郑州、三亚、厦门等城市的数值则超过了80%。而依赖度最低的五个城市，分别是大连47%、烟台45%、上海42%、北京36%、深圳27%。北京、上海、深圳三地的财政收入来源最为广泛，这也是当下最具经济活力的城市。

土地出让金下降后，专家呼吁，靠卖地发展经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话当然没错，但不靠卖地，靠什么？怎么靠？这才是更重要的问题。有专家言之凿凿称要收房产税来取代土地财政。可作为购房者，十万个不答应，本来买的就是70年产权的房子，在主观感受上说相当于签了一个70年的租赁合同，凭什么还要再收房产税呢？

中国土地收益的本质是通过出售土地未来70年的增值，为城市公共服务的一次性投融资。也就是说，我们购买房子的本质是在购买该地块带来的系列公共服务，其中最显著的公共服务就是学区。所以中国的房子，不仅承担居住功能，本身也自带公共服务的升值。“房住不炒”是说，你别那么高换手率，价值投资也没错啊。

人、户、地的绑定带来了城市、地区间房价的巨大差异，经济发达、公共服务好的城市，地价贵、房价高，但人们还是趋之若鹜；经济不发达、公共服务差的城市，卖不出地，房价也低，还是有人会离开。房价高，但机会多；房价低，机会也少，权衡之下，每个人都会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土地财政是有诸多问题，遭人诟病。但它有一点，就是将城市价值和土地锚定在一起，土地成为一座城市的信用基石。好城市，人口净流入大；好地段，提供好的资源和服务。那么一座城市也会形成自己的定价体系，购房者无非在这个体系中作着不规则分布的决定。

但现在，以学区房为首的一系列政策的出台，让土地和公共服务进行了“松绑”，政府限价又是对市场价格机制的再次干扰。是好是坏先不说，首先对锚定的基石——土地开始产生了怀疑。如果房子不再和公共服务挂钩，那么这个市场价格又如何锚定呢？

今天，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存量时代。出生率走低，人口已是存量；各地发展冷热不均，城市发展也进入了存量。2022年，作为夯实经济发展基础、扩大有效投资的手段，“新基建”被多次写入各地政府工作报告，成为打造新经济增长引擎的重要抓手。但新基建的很大可能是，大量的四五线小城市越发被虹吸，加速“鹤岗”化，大城市则恒强。比如安徽省的淮南，房价仅五六万一套，而淮南距离合肥这个新一线城市不足100公里，是合肥都市圈中的重要一员。这个都市圈成员还包括六安市、滁州市、芜湖市、马鞍山市、蚌埠市、桐城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