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18｜康乐：从检察官到金杜刑事律师 —— 法律人的变与不变

与很多人选择法律行业的缘由不同，我不是被荧幕律政精英的形象吸引，也没有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之所以敲开法律的大门，是因为高考第一志愿的“撞车”。

第二志愿法律专业误打误撞，撞开了我的法律职业道路。

选择法律专业虽出于偶然，但检察官的成长历程，让我逐渐找到了心中的这份热爱。

在六年多的检察官职业生涯中，我收获了荣誉、友情，也有做人的道理。这些，让我从一名缺乏社会阅历和司法实践锻炼的青涩大学生，蜕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检察官。

2013年，我入职检察机关不满一年，省级院组织检察机关业务比武。我所在的基层院领导非常信任我，破格推荐还是代理检察员的我参加比赛。

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我利用下班和周末时间，全力以赴准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我学习了全国各地检察机关的重大疑难案件办理思路、优秀审查意见书的撰写和案件汇报，并在日常办案中进行全面应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如愿闯入决赛，还荣获了省级优秀，成为基层院建院以来获得这项荣誉的第一人。

在我还沉浸在获奖的喜悦中时，我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转变。

因为在比赛中的良好表现，我被一纸调令调入省级院侦查监督部门（后又转入公诉部门），开启了检察职业的新旅程。

与基层院不同，省级院办理的多为重大疑难复杂案件，需要更加全面、综合的业务能力。在和各部门业务专家学习的过程中，我的办案能力得到了综合提升。

当然，体制内的工作和生活并不总是打满“鸡血”。面对“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我也曾有周期性的纠结，不时冒出个辞职、读博或做律师的想法。在往复犹豫的过程中，我迎来了检察工作的第二次转变。

进入省级院两年后，我从业务部门被调到办公室，担任省级院检察长的秘书，负责日常的上传下达、工作衔接、文书写作、来访接待等工作。如果说此前四年的检察工作提升了我的专业素养，那么这两年的秘书生涯则重点培养了我接人待物和协调沟通的能力。

我特别感谢领导和同事对我的教诲和包容。在检察长退休之后，我一心想随检察院反贪局转隶监察委，工作在反腐一线。正在此时，有前辈劝我“世界这么大，趁年轻应当出去看看外面的精彩”。

就是这句话，让我最终选择远方，作别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和朋友家人，去奔赴下一程山海。

从体制内离开后的我没有立刻开始律师工作，而是先去澳洲留学，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

即将毕业之际，我加入了金杜上海办公室朱薛峰律师团队，正式开启了我的刑事律师生涯。

得益于以往的工作经历，角色身份的转变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困扰，来到金杜办理的第一个案子就取得了不错的结果。犯罪嫌疑人涉嫌在招商引资过程中诈骗某市政府扶持资金1.7亿，我在阅卷后发现案件存在重大证据问题，在反复与承办检察官沟通后，成功说服检察官接受我们的辩护观点。最后，检察机关用尽了《刑事诉讼法》规定的所有期限，做出了存疑不起诉的决定。

我也因此取得了律师生涯的“开门红”。这个案子中，感受到了团队作战的巨大力量。朱薛峰律师的宏观指导，团队小伙伴的通力协作，是赢得这场艰难战役的关键。同时，我很钦佩承办检察官的专业和敬业，尤其在被害主体是当地政府的情况下，还能够顶住压力、依据事实和证据做出公正的评判。

我的律师生涯以一起无罪案例开了个好头，而随后而来的案件则让我大开眼界。

金杜办理的刑事案件几乎没有普通的刑事犯罪，都是跨专业、多领域交叉的复杂案件，例如证券犯罪、知识产权犯罪、金融犯罪、环境犯罪等，所服务的客户通常在领域内已经摸爬滚打数年，对行业市场和监管规则也了然于胸。

因此，这些案件对于律师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精通相关行业领域背景知识，还要能将行业知识转化为刑事法律语言，输出给司法机关，形成有效的法律意见。

为此，我自学和参加了证券与基金从业资格考试，以恶补我的短板。然而法律规定和司法实践中的尺度把握仍然存在一定差距——幸而金杜有各领域最专业的律师团队，在合作过程中大家的无私传授，总能让我以最短时间了解到监管的口径和司法裁判尺度。

疫情期间，我们办理了一起创近年来全国操纵证券市场犯罪缓刑判决获利金额之最的案件。这起案件难度极高，犯罪过程由数个操盘团队接续合作，操纵手法复杂，与上市公司定增减持、利好公告发布、回购等资本运作手段交融，对辩护律师的庭审说理工作提出了极高要求。

为了能够深入、全面地阐述辩护观点，我们团队和刘凌云律师团队反复研究案件事实、精益求精；为了保证庭审效果，在上海疫情封控期间，我的合伙人朱薛峰律师带着我克服多重困难，提前20天赶赴某地进行集中隔离和庭前准备。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庭审效果，并最终实现该案全案判处缓刑。

我从事刑事领域相关工作已近十年，不论是作为检察官还是律师，变的是身份角色和看待案件的角度，不变的是一以贯之对于案件负责的本心。

对案件负责，就是对当事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无论是做律师还是做检察官，我都反复告诫自己：我们办理的是案件，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人生。

作为一名检察官，我并没有一味地追求惩罚犯罪，而是始终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高度重视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尽可能做到不枉不纵。

作为一名刑事辩护律师，我努力做到对法律坚守信仰和对案件坚持到底。虽然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坚持并不一定能实现想要的结果，但是如果不坚持，那我们就只能做陪同当事人走完刑事诉讼程序的工具人。

在当事人蒙受冤屈时，我们竭尽全力地去辩护；如果当事人仍然被判处重刑，那将是刑事律师最为挫败和无助的时刻。如果在我们的努力下，能够撬动司法机关原有的裁判立场，那么这就是刑事律师最有获得感和成就感的时候。如果能用个案推动法治的进步，哪怕是一点点进步，则是刑事律师毕生坚持的最大动力。

罗翔老师说：“法律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一门学科，最早的大学只有三个专业，神学、医学和法学。当人的灵魂出了问题，需要神学；当人的身体出了状况，需要医学；而当社会出现了问题，那就需要法学。”

人们常说，法律是武器，它能够保护我们自己和身边人的权利。现在，我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解读——律师就是帮助别人拿起法律武器去战斗的人。而我，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用良知驾驭我们之所学，而不因所学蒙蔽了良知。

——《刑法学讲义》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