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超短片：人人都是创作者，书写个体历史

5分钟可以表达什么，并非宏大叙事，而是微小时刻，在个人生活的细微处窥见时代的变动、生命的感触。一对母女，一场婚礼致辞，简单的场景与对话，勾勒出母女关系之间的隔阂与爱，饱含着高浓度的情感表达。这是申迪的作品《宝儿》所讲述的故事，来自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本片在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联合战略合作伙伴vivo共同发起的超短片单元中，获得了vivo手机创作奖。

300秒的影像，给了创作者限制，也拓展了自由的边界，手机拍摄带来的便捷性与低成本大大降低了制作门槛，于是影像中呈现出更丰富的样本，更多元的形式，更私人的表达，超短片提供了一个自我呈现的平台，每个人都有书写个体历史的权利与自由，而每一个样本的角度，都将折射出社会万花筒中独特而斑斓的样貌，抵达更多的观众。

宝儿 Mom

导演: 申迪
编剧: 申迪
主演: 李勤勤 / 杨岚
类型: 剧情 /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片长: 5分钟

《宝儿》获vivo手机创作奖 

“只有在母亲这儿，她才是女儿”

凹凸镜DOC：可以简单聊聊您创作超短片《宝儿》的源起和初衷。

申迪：去年夏天我回家，在收拾茶几的时候，我发现茶几底下有一摞她的东西，其中一个本上面写的就是母亲在女儿婚礼上的致辞。我看到标题的时候就已经爆笑，我说你什么时候写的？她说早就写了，改好几稿了。我说我又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我都不知道，她说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我说万一不结呢？她说那咱们就办个假婚礼，这么多年随出去的份子钱实在太多了，肯定要把这个本儿给收回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对话的缘起。

我平常特别爱在备忘录里记我跟我妈或者家里面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到现在有七八年了。我那天在翻备忘录的时候，发现最近的一条是第468条，所以这个故事就是1/468，单拎出来比较适合作为一个五分钟的影像来呈现。因为我是从一篇致辞的时长来考虑的，这个绝对的主角是母亲，只有在母亲这儿她才是一个女儿，有了妈妈才会有宝儿，我可能只需要这个女儿的反应。

凹凸镜DOC：对于片中的母女关系是如何设定的？

申迪：我跟我妈其实在日常生活中的母女关系，更像闺蜜跟朋友，跟片子里面呈现出来的是相反的。片子里面呈现出来的可能是更普遍的东亚家庭的母女关系：女儿上了大学之后，在外地工作，已经离家很多年。所以母女之间少了很多交流的时间与机会。即便双方都是很爱对方的。但是在东亚家庭的这种氛围之下，就很难直接表达爱。东亚母亲的这种形象，也有自己的幽默感跟粗线条的地方，这些是为了冲淡片子深情的部分。因为我不喜欢太煽情的东西，会很生硬以及过分保守。

《宝儿》中，妈妈和女儿在甲板上拥抱。

凹凸镜DOC：为什么选用李勤勤老师这样的专业演员，和她的合作如何？

申迪：因为是五分钟，所以我需要更准确。如果素人来演的话，她可能达不到我需要的表演要求。她一定要是非常专业的，有非常强戏剧功底的演员。她才知道每一句台词的轻重，知道如何把控表演节奏。

我和演员都是在拍摄当天才见的面，因为时间和预算的限制，我必须要在七八个小时之内拍完，不可能提前排练，也不可能补拍。但勤勤老师特别好，她中午到了酒店后，就开始对词儿，聊这个故事。她跟我说，直到自己结婚，生了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才开始理解为什么在婚礼这个场合，情感的浓度这么高。

我们俩都觉得不要太煽情，我想要的致辞是进行对话，尽管物理距离是我在台上，你在台下，但我们这个对话一定是我在跟你交流，是娓娓道来的。不需要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表演。

凹凸镜DOC：选择轮船这个场景的用意是？

申迪：第一点因为我是大连人，海边长大的，船就是我日常生活当中经常出现的一种交通工具，并没有违背我们现实生活的逻辑。第二点虽然这个故事中的对话原本是发生在客厅当中的，但我希望它作为一个影片呈现在大银幕的时候，是一个非日常的场景。只有非日常才会更容易浪漫。我想要他超出日常一点，一旦这个船舱里面还有其他的游客的话，那母亲怎么好意思上台，所以我把其他游客安排在船舱外面，等着看日出了。只有这对母女还在船舱里面，提供了一个只属于她们俩的空间。

《宝儿》中，妈妈排练在女儿婚礼上的致辞。

“与个人生命体验相关，同时也是大众的”

凹凸镜DOC：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故事叙事，对创作者来说限制和自由是什么？

申迪：之前觉得做短片是相对自由的事情，不太会考虑它的受众，以及是否符合电影节的取向，但这次的五分钟，表面上看好像是限制，限制你的时长，限制你的方式。对我来说反而是一次挑战或者说鼓励吧。我会开始考虑它的传播介质，它更长的生命周期其实是在手机上，符合手机用户看视频的习惯。所以它其实是面向更下沉，更大众的观众，所以我才让这个故事变得相对来说更朴实，更让大家有更多情感上面的共鸣。

五分钟我反而会考虑更多，因为它就是要更准确，第一句我就要迅速地把你抓进来，不可以让你觉得有一刻无聊。只不过在创作初期不会先考虑这个问题，先考虑的一定是你从创作出发，这个故事可拍，要怎么拍。到第二个阶段的时候，才会考虑说受众是谁？这个题材的覆盖面够不够广，有没有找到最大公约数。

因为需要在很短时间做精确的表达，对创作者的要求是很高的，这次比以往来说更有挑战，有了限制就有了挑战，限制取得了一部分的自由。

凹凸镜DOC：手机拍摄，这一媒介的使用给影像创作带来了什么改变？

申迪：手机本就是一个下沉的产品。每个人都有手机，非常便捷，它的第一属性是纪录，可能在家里面，你妈妈说了一段，你就打开手机记录了。创作是记录之后的第二步，怎么将素材重新进行剪辑。所以觉得可能从拍摄的工具上面会更慢慢偏向于这个轻量化的设备。如果我用电影机的话，换个机位、换个镜头就会特别慢，手机的话就很轻便，按开机插上电就可以了。我觉得用手机来拍超短片是最合适的一个媒介吧。

每个人都可以记录。我想看到大家在记录什么东西，这个平台就是赋予更下沉的大众记录、分享和表达的权利，会呈现更个人的表达。所以是个体历史的书写，一定是跟你个人的生命体验，个人的家庭或者情感关系紧密相关的。这次入围的很多片子，其实都是一些家庭故事，或者私人的生活。比如失眠症、焦虑症的描绘。而个人历史的书写，也一定和大众是有交集的。比如《父亲的独白》这部片子，虽然是个人家庭，但是观众非常有共鸣，还有《她去上班了》，就是讲他女朋友去上班的时候，一开始是没有交通工具的，要坐大巴，然后换乘地铁，之后换共享单车，再换成电动车，你在听这些故事的时候会非常有共鸣。因为这个是在北京这座城市当中，每天要通勤的上班的人会面临的一个共同的问题。 虽然是个人的经验，但也是大众的。

凹凸镜DOC：制作门槛的降低带来了影片内容和形式上创作的多元化，您觉得未来超短片会呈现什么发展趋势，如何与短视频相区分？

申迪：这次入围的超短片有很多很实验的，他肯定是更精致的，有一个短片叫《呱》，作者在疫情期间自己做了一百多个小青蛙的陶瓷，然后做成了定格动画。

它肯定不是更下沉的，肯定是更实验的，更先锋的，更有作者性的一些东西。然后这些东西我也非常喜欢。它的竞品肯定不是电影，是短视频。短视频所呈现出来的第一顺位也许并不是内容，而是人物和角色，张彩玲发100个关于她老公的视频你也会看，因为是张彩玲，她的人物跟设定在这儿了，所以内容是可以重复的。但短片的第一顺位是内容。它肯定不是那些我们抖音上平常刷到的这些东西，它是作者性的，或者说是和个人的生命体验相关的。

凹凸镜DOC：超短片是否可以成为非专业创作者探索风格和踏入影像创作门槛的起点？

申迪：这个要从看他本身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专业创作者的角度来看。这次最小的创作者年龄是14岁。不可能鼓励他说你下一部就做长片吧。这个要符合市场规律。比如我很喜欢的一个片叫《拼车》。一个一镜到底的车里单一空间的一个喜剧片，进行了他类型化的一个创作。如果有公司看到这个片子的话，我觉得他们会看到这个导演是有做喜剧导演的潜力的。还有一个很喜欢的片子叫《子不语》。导演的风格就是这种一点点惊悚、悬疑、恐怖加科技感的东西，他的风格已经非常稳定了。如果有资方有公司看到这个片子的话，也会对未来要不要帮他做长片是有信任的。

 申迪和她的妈妈于风先互拍彼此

凹凸镜DOC：对于未来超短片单元，有什么期待？

申迪：我会希望看到更多的样本，更多大众拍的东西。它像很有地域性的，田野调查一般的大的样本。我只是很担心说，会像训练营那样设置主题进行创作，那进来的只有专业创作者，是为了这个题而创作的，可能就看不到那么广泛的样本了。

我还挺想看国际单元的。因为我特别喜欢做田野调查，我看到了国内的民族志，我也想看到国外的一些东西，他们的五分钟在做什么东西，他们当下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东西？

文中图片由片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