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写过,广东百鸡宴威震四方,鸡在广东饮食地位首屈一指。
同样我们也写过,港片里的角色喜欢用食物骂人,饮食对省港语言文化的构建。
由此推导,大湾区民众日常口语必带“鸡”。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没有鸡,省港口语将失去它的灵魂。
如果说话带一个“鸡”罚一百块,那湾仔靓妹人均负资产。一个外地人到广东听他们讲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把人当做鸡的形容。腾鸡,形容人慌张。弱鸡,形容人差劲如废柴。发瘟鸡,形容人神神叨叨。形容词/名词+鸡=人的状态,这样的词组可以无穷尽。就像近几年走红网络的“小学鸡”,外地人听起来以为是某种网络词汇玩梗,其实广东人一直就这么讲。被叫鸡太多,很难不觉得这很贬义,感觉比蠢驴还不如,搞得人脸色都变了,差点撸起袖子开干。那是对鸡不熟悉所致。如果有个角色出现频率跟人一样多,那就不存在特殊矮化,只是某种程度副词,让人的行为举止更加生动形象。清末时期,墨西哥银元进广州大量流入中国,因为银元上面刻着一只鹰,被当地人戏称鸡,也作一文鸡。“岭南阳明之地,乃鸡之宅”。两广一代自古对鸡相当推崇,一蚊鸡的使用,让鸡“小玩意”“小东西”的意思更加深入人心。“小学鸡”也就顺势而成形容人惹是生非的小屁孩。加之弱鸡、滕鸡之意,形容人的某种状态,也就有了具象化的感知。除了通俗的形容,动词+鸡,鸡在这里做副词,这便属于进阶鸡语。吹鸡,号召集合。吓鸡,吓唬人。走甩鸡,躲过一劫。谢鸡,嗝屁玩完……看到这里,你这才正视鸡在省港文化里的复杂性,并不存在贬义,而是神鸡妙用,其中大有玄鸡。无情鸡使用的场合是指年末尾牙宴席。老板把桌上那只鸡头对着你,并且殷勤地为你夹鸡。这与风土人情饭桌文化息息相关。它比随意的炒鱿鱼更郑重,意味着年终裁员,并且手法阴阳,暗示你另谋高就,带点鸿门宴的感觉。早年物质匮乏,为了多下蛋,广东农村养母鸡比公鸡多。但拜神又得用公鸡,每当捉来祭祀,公鸡四处逃窜,于是村民想了个法子,洒谷子让母鸡吃,公鸡前来交配,便趁机捉拿。这个说法听起来多了些趣味,于是成为八卦周刊对这类事件的惯用称谓。把摊贩丢掉的死鸡捡回家,现在经常比喻为捡到别人出让的门票等好物,有意外捡漏的惊喜。“静鸡鸡”形容静悄悄的环境。来源于鸡走路蹑手蹑脚,一直点头但异常平稳。粤语叠词ABB、AAB两种形式都很常见。比如眼碌碌,圆氹氹,也有傻傻下,嗱嗱声。这个话题可谓是大湾区民众的老梗。《志明与春娇》里就有这个段子作为俩无聊情侣的拌嘴日常。“死鸡撑饭盖”就非常形象,形容人死不认错,顶嘴不认账。连这种场面都能构成俗语,不得不说鸡真的是广东人的灵感缪斯。就连菠萝鸡这种菜也能形容人,因为它黏黏糊糊,用来比喻占别人便宜,蹭别人油水的人。三脚鸡:三轮车小电驴,二撇鸡:八字胡。鸡矢果:番石榴……鸡可以喻万物。如果不允许用鸡造词,很难讲广东人该怎样重新组织语言。下次你去广东就有了知识储备,不然别人说你执死鸡你还要干人家,那简直是没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