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angao2@lifeweek.com.cn一切要从一款“水母头”发型讲起，返校日将近，我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照片走向理发店，祈祷Tony老师嘴上饶人手下留情，不说百分百还原，能做到七八分像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虔诚的期许每年总有两次，改变发型可不是心血来潮，前期要蓄大半年的头发，选好自认为合适且潮流的款型，赶在新学期前改头换面，迎来新气象，这或许也是大多数学生的心愿。
在家做好心理建设后我才慢悠悠出门，还没进店就被门口集聚的人群震惊——理发店而已，至于大排长龙吗？看向店面才知道是因为开学季有促销活动：三人组队一人免单、洗剪吹仅需30元、即日办卡可享7折优惠……种种项目令人心动，可望向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的店员，我放弃了等待的想法，反正开学还有一星期，家里剪不了就回学校再剪。正准备离开时我隔着玻璃看见了一个哽咽的小孩，估摸着4岁，身上还穿着嫩黄色的幼儿园服，犟着不让学员拆她的麻花辫，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这些坏人，就是不让我长长头发，每年都来剪。”身侧的母亲好言相劝许久才勉强洗完头，到了理发的那一步小朋友的悲伤情绪到达顶峰，仿佛簌簌掉落的头发是心爱的宝贝，正被理发师无情夺走，前者使出浑身解数躲避剪刀，后者担心伤到顾客而无从下手，只能愣愣站着。小孩的反抗让我想起了以往在理发店发生的好几次不愉快，可是我不像她一样无畏，只能默默消化不称心甚至糟心的发型。小学时期我的头发皆由母上大人做主，她说工作忙没功夫给我扎小辫，给我梳头还闹得两败俱伤（她喜欢大光明，扯得我头皮生疼），还是一刀剪短省事。去理发店等位纯属浪费时间浪费钱，所以让我坐在院子里，她则从橱柜里翻出大汤碗，反手盖在我的头上，三下五除二剪完效果却不尽人意，因为干枯自来卷的缘故，“锅盖头”在我的脸上就像膨胀的圆型烂扫帚，邻居打趣说我像是被炸弹炸过。我缠着妈妈去镇上的理发店请师傅改一改，不然就撕掉假期作业不去开学了，她拿我没辙便给我选择了价格表上较贵的软化拉直。可惜师傅不在家，是学徒一手操作的，全程还问我的意见，然而彼时的我并没有审美观，大众热爱的贴头皮黑长直并不适合我的脸型，从背后看上去像是铁板一块。可走出理发店的那一刻我还是欣喜若狂，轻轻晃动脖颈体会飘逸的头发在耳后飘荡的微妙感觉，全然不知这“美丽”的发型撑不到开学那一刻，只因淋雨后被打回原形。妈妈找学员理论，质问是药水劣质还是手艺欠缺，嚷嚷着退钱，一旁的我不懂大人间的争执，沉浸在新学期没脸见人的恐慌中。上了初中，我对头发的自主权增大了些，但还是在老师和家长的眼皮子底下与理发师斗智斗勇。“一定要空气刘海哦，后面只剪一点点。吹干后的刘海要介于眉毛与眼窝之间。”我和好朋友坐在转椅上，反复强调着想要的感觉。殊不知顾客口中的长度在理发师眼里总是加倍的，刘海像是狗啃的，后面的头发长度不够，只能委屈地缩在颈部。新学期伊始，老师三令五申学校要检查仪容仪表，男生全剃板寸，几个特立独行的“鸡公头”被教导处主任当作典型处理，站在升旗台上接受批评。女生则前不过眉后不过肩，一律扎起，我和闺蜜满头都是夹子才勉强整理好碎发，侥幸躲过一劫。周围人似乎都没有从店里笑着走出来的，即使有，过几天都不再精致，变得与往日无异，新学期新气象新了个寂寞。我一度认为家乡的小店里不会卧虎藏龙，顾客珍视的头发在学员手里只是长得千奇百怪的练手模特。耐心细致的沟通、精确到发梢的形容从来不会奏效，他们只按着当日的心情与客流量草草了事，脾气暴躁点的会要求返工，像我这样怂的只能欲哭无泪。在我的幻想里，等上了大学以后，进入到大城市和理发店的对抗会消失，结果让人要面对的花招防不胜防。学校是各式商铺兵家必争之地，倒闭了又新建的店铺除了健身房、餐饮店，还有经久不衰的美发沙龙。毕竟一茬又一茬的眼里发光的新生拿着号码牌，渴望崭新的自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毫无差异化的理发店林立。大一前夕，尽管被Tony老师伤了无数次的我还是踏进了装潢精美的店铺，也许呢？也许这一次会遇上心软手巧的理发师呢？大城市的理发店规模比小镇上零散的几家加起来都大，工牌上还有高级的title和花名，更符合我对他们的精致想象。三步一总监，五步一经理，黑色口罩上脸后乍一看人人都是帅哥。我既欣喜又忐忑地坐下，立马上来三个人，左侧姐姐问我喝柠檬水还是乌龙茶，右侧Kris捧着发型册让我耐心挑选，后侧发型师拨开我的头发品鉴一番，最后说：“小妹妹，你这发质不行，得多用品质优的护发素……”怪我太年轻，不知那些细致服务早已暗中标记了价格。彼时的我还不熟悉理发店的套路，傻乎乎的认为大城市员工手艺高超，他们都是国外进修过的，说我心水的款式不适合我，会独具匠心设计一款特别的，我只管期待即可。可后来才知道，这些糖衣炮弹是冲着我的升学红包钱来的。Kris轻按着我的太阳穴，对着镜子笑着说：“小美女，你五官不错，就是发型掩盖了美貌，太软了做刘海可能不能维持很久的，不如做个定型吧。”洗完头后又轻言细语地建议：“在这边念书的话会经常来店里的吧，干脆办张贵宾卡，以后不用排队，现在办我还送个洗护套餐，你这头发再不打理就没救了……”吹头发时隔壁位置的Anna也在推荐时髦的发色：“要不染个酒红色？升入大学就不要小孩子气了，这款是我们店里的主推，衬肤色又显气质，你和这位小美女拼单，给最低折扣价！”言下之意是说我土，利用外貌焦虑让我接受推销，若是服务员评比PUA能手，那理发店绝对榜上有名。可是我又社恐又怂，一套善意的组合拳打下来，早已弃械投降，还暗暗梗着脖子，不让洗头的帅哥觉得头很重。当店长拿着计算机计算向你推销的产品的原价与充值后的优惠价后，我还认为自己捡了大便宜。但到寝室和朋友讨论时，才知道幸运儿并不稀缺，只是活动话术罢了，但我又怂，不敢去维护自己的权益，顶着红里发黑的头发过了一学期。好不容易闲下来去找店长退卡时，才发现已经换了好几批人，再也找不到Kris和Anna。一个发型保持两年后，我的头发已长至腰迹，到了非剪不可的地步，恰好又是开学季。我提前做好了攻略，自测合适的发型，也不祈求惹人眼前一亮，干净清爽即可。剪发时邻座的年轻小男生遇到这样的问题：“帅哥，你这头上的发量比较少，要不要我给你做锡纸烫垫一垫？”我在镜子里看见了和我当初一样不知所措的表情，可现在我已进阶到果断拒绝不内耗的地步，直接说：“不办卡，不买产品，照着图片剪就行。”随后一言不发，装睡。被剪坏头发会生气这件事无关年纪，无关性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的理想型和理发师的手艺。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开学季，坐在理发店的旋转椅上，我不再奢望，或许期待值降低后，会迎来还不错的结局。故事须真实可靠，可以是亲身经历，也可以是身边看到或听到的故事，要求故事性强，能打动人心，或者具有现实意义。以第一人称叙事为佳，有相关图片更佳。来稿请注明联系电话，方便沟通。一经采用，我们将提供有竞争力的稿酬。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岗位要求：2—3年或以上微信公众号内容运营、小红书内容运营经验，有强烈的想搞点事的愿望，执行能力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