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困难症下，我决定摆摊卖闲置

2023-08-28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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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Karen

下周我要离开所在的城市，把租的房子清空因此成了要紧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除了再也用不上和没法用的东西可以扔进垃圾桶之外，其他我曾离不开的生活用品都变成了负担，比如衣架、玻璃杯、塑料盆以及只用过一两次的酱油。它们扔了可惜，不方便长途携带，放在网上的二手平台卖没有必要，免费送人大概率还会被嫌弃或者怀疑，处于物品鄙视链的最底端。

或许我可以在楼下摆个摊，把它们以超低价卖给附近的住户？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马上又被我按回去了。我想起上次出摊的失败经历——在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和同班同学一起卖衣服，虽高兴而去，但却因顾客稀少而失望归家。而且我对做生意缺少天赋和兴趣，也经常忽视路边小摊，总觉得它们不靠谱。

《我的家里空无一物》剧照

但“摆摊卖闲置”的念头却像地鼠一样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最终我还是决定试试，哪怕就摆一个小时，哪怕卖闲置听上去有些愚蠢可笑。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这些闲置物品一个机会。卖多少钱无所谓，我只是希望它们接下来不是去到垃圾箱，而是需要它们的人的手中。

昨天晚上下班以后，我飞奔回家为摆摊做准备——用酒精湿巾擦拭物品表面、把它们分类整理好放在袋子里、制作白纸黑字的宣传广告、把收款码存到手机相册。出门之前我十分忐忑、心跳加速，还打起退堂鼓，想着“要不还是直接扔掉吧，一了百了”。后来我一想，只要走到楼下我就胜利了，现在可就差这最后一步。我咬了咬牙，戴上帽子和口罩，这时勇气就多到能推动我走出家门的程度，让我小心翼翼地带着东西来到楼下，做起“给钱就卖”的小生意。

售卖闲置的小摊（作者供图）

我的小摊相当简单粗糙，就连放闲置的黑色架子都是待售品。和周围常驻在此的卖水果、鸭货、炒面和烤生蚝的小摊一比，我的地盘不仅小到不起眼，还十分不专业。天色一暗，我仿佛隐入其中，但他们有红色牌子、扩音喇叭、明亮灯光和飘香美食，不用担心缺乏存在感。就算下雨，他们也毫不慌乱，轻轻松松就能撑开一把让我极其羡慕的大伞。但我还是期待会有人因好奇而前来，因低价而心动，让“捡便宜”成为这一天的小确幸，也能顺便帮我解决棘手问题。

我用紧张和期待并存的目光看人来人往，发现路过的多是年轻人。他们有些戴着耳机匆匆而过，或者边走路边看手机视频，也有些在小吃摊前等现制的美食出锅，或者刚从摊主手里接过吃的就咬下一大口。我旁边的炸串摊一直都有人光顾，噼里啪啦的油炸声让忙着给炸串翻面的店主露出满足的笑容，香气也传出去很远。然而尽管我站在这样受欢迎的小摊旁边，我还是没能沾光，极少有人注意到我。我也不敢主动开口招揽，搭在架子上的手体现出我的不安。

这和我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我有些心急，决定改变策略——既然“给钱就卖”都卖不出去，那我就不要钱了。我开始更为留意看到我小摊的行人，用“可以免费送”争取把他们留下来。

《做自己的光》剧照

一位骑电动车带着孩子的小哥从我面前经过，还嘟囔了一句“便宜卖闲置，能有多便宜啊”，我抓住机会，当即大喊“可以免费送！”“还可以送？” 离我几米远的他瞬间把车绕了个弯又返回到我面前，细细打量我的迷你杂货铺。简单爽快的挑选过后，他把全新的毛巾、洗碗布、洗衣粉和不锈钢盆拿在手里。

“我不要你送我，你看这些多少钱，我转给你。”我有些惊讶。“其实你要不说‘免费送’的话，我就走了。我就是很喜欢你这种态度和方式——比较环保和节俭，也不执念于卖多少钱。”他说的正是我想的，这让我很受触动。扫码支付10块钱以后，他告诉我“可以摆到大门口，这样能有更多人看到”，然后便骑车离开了。

还有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来买炸串，顺便看了眼我的摊位，我也热情地招呼她。不过她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她打算回老家了。“我之前在这待了三年，后来走了，一年以后回来了，现在又要走。”“为什么呢？”她看着我，脸微微皱起：“一言难尽。”我不再追问，可能在大城市的人对这里都有类似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吧。临走之前，她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炸串摊：“这家的铁板豆腐还蛮好吃的。”

旁边炸串摊支起的大伞（作者供图）

我又看了看架子上的闲置，发现最有售卖价值的东西已经卖了出去，我出摊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虽然我同样希望剩下的闲置能有个好去处，但不能如愿也没关系，毕竟这些小东西便宜易得，和用旧的相比，买新的才是首选。很多人搬家都会扔一堆东西，本不是垃圾的它们在搬家的情况下瞬间贬值，也会被认为“浪费”和“可惜”。现在我更能理解这种现象的出现——他们或许不是故意扔东西，而是没有遇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把钱换成物品很容易，把物品换成钱很难。”摆了2个小时以后，我决定收摊回去，剩下的物品我一部分会留给下一位租客，一部分丢进垃圾桶，如果碰巧看到在那里工作的环卫阿姨更好，希望有些东西她能用得上。

都说“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可我觉得，当我不得不抛弃我的生活物品，我曾经的生活痕迹也被无情抹去，只剩下一些干涸模糊的回忆。这不是单纯的断舍离，而是通过一个个由小到大的权衡、取舍和决断与过去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