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基金报 吴娟娟

9月6日，在中国基金报举办的“2023机构投资者论坛暨基金业25周年盛典”上，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原副理事长陈文辉在主题演讲中表示，在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新时期，资产管理行业要通过市场化改革，将资本这一重要生产要素源源不断地注入资本市场，支持新兴产业、高科技产业发展，让经济发展果实惠及全国人民，促进共同富裕；我国资产管理行业要从全球资管业吸取经验，坚定地走出去，服务更广大的客户，提升我国资产管理行业在国际舞台上的话语权。

陈文辉从修炼内功和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两大方面来阐述资产管理行业高质量发展。

修炼内功方面，资产管理行业需从七个方面着手。第一、必须融入服务国家发展大局，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特别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第二、必须服务好自己的客户，在此基础上形成特色。第三、管理风险是永恒的主题。第四、坚定不移地走市场化、国际化发展之路。第五、坚持专业化，提升投资研究能力。第六、坚持长期可持续投资，践行ESG投资。第七、加大数字化转型和人工智能应用的力度。

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方面，陈文辉进一步指出，首先，多方协力形成长期资本是资产管理行业高质量发展的条件。相关方面需要完善养老金的三支柱体系，促进养老金规模增长，优化养老金产品和投资政策，大力发展长期寿险，积累长期准备金，调整、优化保险资金运用的监管政策等。其次，提升资本市场的流动性，让短钱变成长钱也是资产管理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必要要求。唯此，才能让资本能够以更加快捷的速度流入实体经济，减少市场的短期套利内部循环。

陈文辉发表主题演讲

陈文辉为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原副理事长，他的职业生涯经历了人保信托（期间曾任中保信期货公司董事长兼总裁）、中保集团、原保监会、原银保监会、社保基金理事会等多个机构、监管部门的重要职务。从业30多年间，他不仅是中国大资产管理行业发展历史的见证者，更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

以下是记者整理的陈文辉演讲文字记录：

陈文辉：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首先非常感谢主办方邀请我参加2023年机构投资者论坛暨基金业25周年盛典。尤记得24年前的1999年，原中国保险监督委员会（简称：保监会）成立之初，为了拓宽保险资金运用渠道，经过考察，保监会决定将资金运用渠道拓宽的第一个试点放在委托基金管理公司投资上，自此打开了保险资金运用的渠道。

24年过去，中国资管行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行业整体规模达到约百万亿元。公募基金是中国资产行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公募基金行业迎来25周年这样的历史节点，鉴古知今，对行业发展进行一些总结和思考是必要且重要的。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对资管行业提出了高要求，也为行业高质量发展带来了新机遇。如何抓住历史性机遇，实现高质量发展？我结合自身30余年的从业经历，分享几点思考意见。

一，资产管理行业必须融入服务国家发展大局，支持实体经济发展，特别是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金融本身并不创造价值。金融只有融入和服务好实体经济，才能实现自身价值。金融与实体经济结合可提升经济活动的效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实体不兴，金融何以兴盛繁荣。

当前，这一问题对资管行业尤为重要。资管行业可通过一些标准化的产品集聚客户资金。有效的金融创新可提升金融市场的运行效率、增强金融资产的透明度。但若是为创新而创新，则资产管理行业易充斥复杂的含多层嵌套的产品，本末倒置反而降低了市场的运营效率。更有甚者，造成资金空转——资金在金融市场内部循环、始终到不了实体经济。尽管，短期来看金融产品互相抬高价格，各类产品似乎都有了收益，但是这并不创造价值。长期看，终将酿成金融风险，危及整个国家经济。海外有不少血泪教训。2008年美国的次贷危机即为例证之一。

因此，资管行业如何通过金融市场将资金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实体经济，是关系到行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课题，必须引起高度重视。当前，资管行业尤其要重视服务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这既是我国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自然选择，也是我国为应对外部风险，采取的必然措施。资产管理行业责无旁贷，必须要支持数字经济，人工智能，“卡脖子”项目，双碳领域的发展。同时，这也为资管行业高质量发展带来重大机遇。

二、必须服务好自己的客户，在此基础上形成特色。

虽然资管行业的最终目标都是追求收益，但在不同细分行业，由于客户属性、机构属性不同，具体的经营目标又千差万别。比如说股票投资者与银行理财客户的风险偏好不同。保险机构对于资产负债匹配的要求使其对有稳定收益的固收类产品情有独钟。资产管理者只有认真分析并满足资产所有者的需求，才能将资产管理做好，并形成自己的特色。

例如，保险业的资产负债匹配要求很高。这要求保险资管必须服务好保险业发展，而保险资金又有长期性的特点，这就使得保险资管机构在债券等固定收益类投资，长期资产管理方面逐渐形成了核心竞争力。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管理人在产业趋势判断特别是新兴产业发展方面有着很敏锐的洞察力。如果管理人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助力地方政府发展产业集群，不仅可以发挥所长，服务实体经济，更能在经济的长期发展变革中，实现较为可观的收益。

因此，资产管理者立足于自己的客户形成有特色的专业服务能力，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经之路。举一个例子，合肥市政府在股权投资上表现卓越，这背后离不开资产管理机构的专业能力与支持。2020年，蔚来汽车落户合肥，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有了专业投资者的协力，合肥市政府几十亿砸下去才能开花结果。媒体曾将蔚来汽车CEO李斌评为“2019年最惨的人”，但是隔年后他就变成了“最幸福的人”。

三、管理风险是永恒的主题。

金融是管理风险的行业，无论是银行业的资本充足率管理，还是保险行业的偿付能力管理，都是在管理风险。中国资管行业几十年的发展一路与风险管理同行。一个行业风险管理的好，就能健康发展，否则就会遇到重大的挫折。

保险业发展的早期，在风险管理方面遇到过一些问题。颁布于1995年的我国首部《保险法》，对保险资金运用做了最严格的限制，规定保险资金只能投资国债、金融债、银行存款。1998年原中国保监会成立后加大对保险资金的监管，切实防范风险，走专业化的道路，积极稳妥地拓宽资金运用渠道。今天，保险资管已经成为中国资管行业的一支重要的力量。

中国信托业也曾出现过重大风险，行业健康发展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为解决问题，监管机构对信托业进行了6次全行业整顿。几十年发展的经验和教训告诉我们，风险管理是资管行业永恒的主题。我个人认为，宁愿慢一点，也要稳一点。

四、坚定不移地走市场化国际化的发展之路。

我国的改革开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开放改革。开放让我们感受到了外部的压力，压力转化为改革的动力。压力让我们看到了市场化改革的方向，引领中国取得了让世界惊叹的成就。

金融业特别是资管业更是改革开放的产物。资产管理这一名词是泊来品，资管行业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引进来、走出去”的学习史，从理念到操作，从产品设计到风控无不是在学习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形成我们自己的特色。在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新时期，资管行业更应该按照党中央的要求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要通过市场化改革，将资本这一重要生产要素，源源不断输入资本市场，支持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支持新兴产业和高科技产业的茁壮成长，让全国人民共享经济发展的果实，推进共同富裕；要不断从全球资管业的进步中吸取经验，同时坚定地走出去，服务更广大的客户，扩大中国资管业的影响，提升我国在全球资产管理舞台上的话语权。

实事求是地说，中国资管行业走出去还处于起步阶段。金融机构走出去也是比较晚的，比较慢的。但是，金融行业国际化要建立在实体经济走出去的基础上，要服务于实体经济走出去。金融行业国际化有一定的滞后是正常的。对此，我们既要看到差距，更要看到机遇。资管行业应该抓住新时期的这一机遇，切实推进高质量发展。

五、坚持专业化，不断提升投资研究能力。

信义义务是资产管理行业的第一原则。资管机构优劣的评价标准归根到底是看能否给客户带来良好的投资回报，能否满足客户的需求。这就要求资管机构要不断增强专业能力，特别是投资研究能力。资管机构既要有把握宏观经济的能力，包括理解经济的短期波动和长期趋势的能力，又要有把握产业发展、经济结构转型的能力。同时，它还要了解不同产品特征，甚至还要理解投资者心理。

就我个人的认识而言，包括养老金、主权财富基金等大型机构投资者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即为资产配置能力。资产配置的能力来自专业的研究。例如，若能对行业、对产业趋势有正确洞察，大型机构则可提早在双碳、数字经济等领域投资布局。再如，若能对宏观经济及其周期性的波动做出正确判断，就能对大组合做出正确的战略资产配置。一些大型资产管理机构，将择股权委托给了公募基金，但是“择时-什么时候注入多少资金”则由机构自身决定。

这两年投资市场遇到了一些问题，大家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答案。有人希望从历史中找到未来发展的方向。有人希望从海外经验中找到产业发展规律预判投资风口。但是无论如何，坚持专业化投资研究，是资管机构必须建立的核心竞争力。而不同类型的资管机构，由于管理资金性质不同，其专业能力也有差异。例如，股权投资基金管理人对新兴产业发展认识深刻。而二级市场证券投资管理人可能对成熟产业有更深入的理解。保险资管机构对固收类资产非常熟悉，银行理财机构可能对一些中短期的金融产品有更多的了解。

六、坚持长期可持续投资，践行ESG投资

毋庸讳言，我国资管机构存在严重的短期化现象。二级市场、银行理财市场多多少少都存在“短期化”问题，就连最应该是长期投资的私募股权投资也存在着严重的短期化现象。由此带来了很多的问题，可谓行业的“顽疾”。我最近在不同的场合经常呼吁要培育长期耐心资本，正是针对这一问题。

资管机构“短期化”现象必须改变，否则将对行业存在的价值产生挑战。产生这一问题有客户端的原因。尽管也许客户端问题是主要原因，但是我们更应该从行业自身找原因。

最后，我想谈一点ESG投资。首先ESG投资是行业承担社会责任的重要载体。其次，经过多年的推动，无论是资产所有者，还是资产管理者，已经逐渐形成共识，实现经济收益和社会责任双赢的拐点已经到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党的二十大报告要求坚持可持续发展，提出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这将为资管行业坚持长期主义，实现可持续发展注入强劲的动力。

七、加大数字化转型和人工智能应用的力度

数字化转型深刻地改变了整个经济社会，但我们才刚刚经历“上半场”。“下半场”会更精彩。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可能为我们的经济、社会带来巨变。在金融行业，一些脱胎于互联网的机构，已经展示出了强大的竞争力。然而，更多的传统的金融机构数字化转型还比较慢。

金融机构数字化转型的效果并不能由在IT方面的投入来衡量。更重要的是企业全员尤其是主要负责人的数字化意识。只有先建立强烈的数字化意识，转型才会有内在的动力。我们相信，数字化转型将为行业高质量发展带来难以想象的助推力。

金融行业拥有强大的IT团队和海量高质量数据，具备良好的数字化转型基础。我认为金融机构应高度重视数字化转型，推动覆盖产品研发、销售、交易等各环节的全面数字化转型战略。

以上都是谈修炼内功，下面我也简单谈谈如何为行业高质量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一是要形成长期资本，包括完善养老金的三支柱体系，促进养老金规模的增长，优化养老金产品和投资政策，大力发展长期寿险，积累长期准备金，调整优化保险资金运用的监管政策。二是提升资本市场的流动性，包括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让短钱变成长钱。我刚才讲的第一个要产生大量多的长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逐渐的积累过程，让资本能够以更加快捷的速度流入实体经济，减少市场的短期套利和内部循环。

编辑：舰长

审核：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