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局时代,专精特新产业怎么投?
在产业层面,具备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新颖化特点的企业,因为研发创新能力强、产品科技含量高、设备工艺先进、管理体系完善等特点,而具备极强的市场竞争力。
“专精特新”领域不仅面临行业细分,同时也伴随着国产化替代,然而在千军万马的市场中,投资人面临加倍的竞争,需要挖掘具有成长性的项目,尽早布局。但同时,投早的前提条件是要有方向性。坚守长期主义,补强能力,才有可能熬过契机真正的活下来。
日前「专精特新投资论坛」上,一场以“变局时代的专精特新产业投资”为主题圆桌引起嘉宾们的热烈讨论,建发新兴投资副总经理王玉良担任圆桌主持人,与熠美投资合伙人胡焕瑞、中信建设资本执行总经理胡苏、粤澳半导体合伙人毛振华、天际资本创始人张倩、临芯投资管理合伙人刘光军、东方嘉富管理首席运营官金春燕,共同探讨了“变局时代的专精特新产业投资”的发展机遇与挑战。
以下为超级圆桌论坛环节各位嘉宾的发言实录,经FOFWEEKLY精编整理,有删减:
专精特新的内涵
王玉良:请大家谈一下,在我们投了大量类似于AI、半导体和碳中和这样的企业之后,接下来怎么办?在硬科技投资估值高的情况下,该如何投?
金春燕:我们投资的100家企业中,有近一半是专精特新企业。最近几年专精特新的概念比较火,但从投资的角度来看这个标签,我们都是在投完之后才被认定为这个类型的。每家机构都会有选择的标准,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概念,而是标的本身,它身上是否具备一些可能性。
我们整个框架中有个三横三纵。我们会选一些大的赛道,这些赛道里可能会有创新点。我们会首先关注团队里的人,其次是这个赛道有一些特点,我们不会选那种热门赛道,也不会从资本市场退出的项目里去选。在热门赛道中,要选对关键点,或者在更细分的点上进行更为深入的布局。
刘光军:专精特新的说法,我们以前叫做行业细分,我们的理想原则就是选这种细分行业,因为自己的独特性而可能成为行业龙头。选这种公司时,就要跟投资人共同畅想它的未来,真正理解这个市场,才能下决心去投资。我们在2019年投资了一家公司,那时候民工已坐在门口要债了,我们找了一个LP,跟公司的人充分交流后,紧急输入4000万,现在这家公司已经上市,国内所有做电池的公司都是它的客户。这家公司发展得很艰辛,CEO都忍受不了辞职了,但董事长一直在坚持。这家公司也不善于与外界交流,一直在练内功,所以这就需要投资人深入这个行业去理解这些公司。
国家现在强调“专精特新”,其实是从全局竞争的需要出发的。以前国内缺少这样的企业,现在要让这样的企业大量涌现,一是需要相应的管理文化和理念,二是需要整个生态对于专利个性企业的容忍度和支持度。目前大企业还没有形成“专精特新”所需的这种精神,所以愿意让小企业来建生态,创立这种精神,这种精神对于大企业同样至关重要。
目前国家强调专精特新,其实是强调国家全局竞争的一个需要。以前国内缺少家族企业,家族企业通常需要几年的积累,最主要的是管理文化和一些理念,此外还有整个生态对这种专利个性企业的容忍度,或者宽容度、支持度。目前我们大企业还没有形成这种精神,愿意让这些小企业来建生态这种精神。
在“专精特新”领域,目前还在倡导国产替代,其本质就是供应链的再造,国产替代之后应该还有国产全球替代,到时一个新的供应链和产业链会被重新打造出来。
张倩:我对此非常有感触,回顾过往投出的每一个代表案例,结果都反映了创始人的特质。作为投资人,就是要去发掘并激发他们的潜力,通过跟他们一起经历磨难,最后收获回报。我发现在创始人最困难的时候进入项目,最后的回报往往是最高的。这也是我们喜欢去挖掘一些水下项目的原因。
中美供应链脱钩确实带来很多机会,比如我们2019年挖掘的长江存储,这是一家成立三年的公司,但国内存储芯片当时却百分百依赖进口,所以它是中国第一家量产的企业。到了去年年底,它新一代的产品已经超越了美光和三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到今年它的价值进一步爆发,它是国产最可能商业化的解决方案。中美科技脱钩,类似的机会还很多,本土的科技企业面临着巨大的机会。
我还关注到一个新趋势,就是以中国为主的新的供应链在全球化,中国有很多世界领先的赛道,供应链不只在中国,所以很多中国企业家去国外建立另外一套供应链。如果跟着中国优秀企业家去投,就会发现这又是一波机会。这就是说海外的供应链我们可以投,中国的供应链我们也可以投,特别对美元基金,这是一个专注于产业的投资机会。当然这里边挑战也很多,项目的建设周期又长,有时行业周期很短,一两年暴利赚完之后赛道需求就暴跌。对此,投资机构要特别小心。要深抓产业,多抓水下项目,尽早投进去,同时不要过度相信明星项目,多做功课。
毛振华:关于这个问题,我的感受是挑战在哪里,机遇就在哪里。我们专注于半导体投资,过去10年,半导体产业围绕设计产业来发展,成长起了大量的平台型公司。设计本身对于产业积累要求没那么高,经过5至10年发展,就能培养起一批非常优秀的设计人才,这些人去创业,就能让具体的项目落地。过去十年消费电子的蓬勃发展,也带动了芯片设计端的需求增长,投资机构真正的发力点,正是装备和材料端,这也是被卡得最凶的地方。
装备和材料端的难点首先是人才,需要5到10年培养起一批设计人才,而在装备和材料端,没有二十年,甚至30年,是没办法真干成事。中国确实没有这样的的土壤,大部分几年或十年就跳槽了,或者升到管理岗位去了,而国外的制造人才几十年如一日就干一件事。装备端的周期敏感度也更高,给投资增加了很大的难度。接下来我们要在专业核心投资领域,去啃真正的硬骨头。
胡苏:中信建投的业务可能更为综合一些,既有一级也有二级,我们中信建投资本主要还是做一级市场,既管理直投基金,也管理母基金,当然今年也拓展了S基金。今年以来,大家感到越来越难投,我们也有类似的感受。过去三年到五年的周期里,确实是水大鱼大,所以短平快、高收益的机会是比较多的。从前年下半年开始,短平快的机会越来越难投了。增长下来了,不确定性却上去了,但估值却反而往上走。但机会还是有,我们自己也在按照重点覆盖的行业方向走。
以清洁能源为例,即使不考虑迭代的新技术,单轮存量技术工程化的事,这里边有很多卡脖子的堵点,在工艺环节也存在高能耗、高污染,在能源效率上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系统研究下来会形成一种地图式的全貌性认知,但真投时还是不好投。
这是因为过去几年短平快高的氛围还在影响着大家,还是没有走出这种预期。另一个原因是革命性的技术在发展的进程中,会存在很多不确定性,在它的成长周期里面对的挑战难度是很大的。所以以前的短平快风格,需要回归到新的发展周期,或者说新常态下,要按产业常态化的规律,深耕新技术的机会。
胡焕瑞:我们跟各位稍微有点不太一样,因为各位可能都是以做直投为主,各自关注的领域不一样,案子各有不同,而我们是做母基金的,看的面或许更广,科技、消费、生物医药等都会覆盖。我们首先第一层逻辑是做资产配置,看子基金,同时根据不同的策略、不同的赛道、不同的打法,挑一些我们认为好的项目跟投,这是我们的常规业务。做资产配置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不看重一些特别好的项目,但是我不会纯看这个。经常听到一些机构说某个项目赚了几百倍上千倍或者是更高回报,这个重不重要?单个高回报项目固然好,但从我们资产配置角度来说,我还是更希望看到一个可预见的长期稳定的趋势和策略。
我们做资产配置关注几件事,第一个是大赛道,第二个是明确的长趋势。一般来说对于不管是哪个赛道哪个策略的GP,我们的基本原则是,对一个新的GP,经过比较苛刻的尽调,一旦形成合作关系,我是希望现有的团队在这个策略下可以第二期第三期继续往下做。当然如果发生重大变化,这个GP不再适合我们,可能这个时点我们就退出了,或者介绍我们的LP去继续合作,这是我们一个典型的策略。这就要求我们不论哪个赛道,趋势上得持续看未来十年甚至十几年,二期三期甚至四期基金做下来,那就是几十年的事儿,所以不管是投美元或人民币,都需要大赛道和明确的长趋势,这是作为母基金投资人资产配置层面的看法。
但是这几年我们这套方法受到巨大挑战。今天叫“专精特新”,明天叫“芯片”、叫“AI”、叫“双碳”等等,各种各样历史性词汇很多,这个不是我们投资的标签,我们还是要从最基础的商业本质出发的。这几年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看不到大赛道和长趋势,当然个中缘由大家也都知道,国内外经济形势受地缘政治影响。前几天我们内部在讨论一个GP的re-up,团队过去十几二十年一直专注在制造业,投硬科技,业绩也很棒,我们讨论的焦点是,现在消费投不了,互联网投不了,很多东西投不了,钱都涌入硬科技赛道,这家GP的业绩能否继续脱颖而出?我们觉得五年内或许仍然可以,但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就很难说了。我们投一个基金至少要十年时间吧,我今年投了五年以后谁知道是啥样呢?因此这是巨大的挑战。
当然从专精特新这些领域来说,我们去学习深挖每一个细分赛道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从我们熟悉的赛道到一个个更尖更新更细更窄的赛道,花时间去学习理解钻研,这件事需要一个过程,怎么样去长期布局对我们来说就非常挑战了。
王玉良:半导体、新能源产业热度高涨,但标的有限,一家有空间的公司也需要成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机构很难兼容,胡总您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胡焕瑞:实际上我们看那些赛道是越来越小、越来越窄,比如说新材料,比如说高端制造,听起来题目很大,实际上非常分散,放在每个领域里面其实不是很大,确实有些不错的项目,但估值相对并不便宜。我们做母基金投资,也看直投项目,人民币这块我们也服务一些类似政府客户,因为贸易战等原因越来越多尖端科技被封锁,这个环境下政府也承担了相当的压力,但是一层层传导到投资机构,大干特干专精特新,这就比较挑战了。投资布局个别项目还可以,但要系统性布局的话,尤其在大家一拥而上的环境下,难度就很大。
很多项目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标签,不管这些标签多漂亮,你从商业角度来说是不适合投资的。作为基金管理人,我们第一要素还是讲究投资回报,然后在此基础上在其他方面我们尽量去满足。我们作为LP,可以在特定赛道去适当地做一些配置来对冲一下,长期来说像消费、医疗等大赛道,不管政策支持度如何,这些都属于跨经济周期、值得长期布局的赛道。
张倩:赛道变迁确实很大,我记得2019年募资,那时有些LP对投芯片存在质疑。美国芯片这么便宜,国内芯片几十年都可能不赚钱,但我们还是坚持投抓得住这波历史性机遇的优秀企业,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此外,我们特别关注平台型企业,我们发现字节用的一家数据库公司做得特别好,就把它发掘出来,这家公司现在发展得很好。现在又投了开源中国,还是平台型公司,这类公司现在的估值可能是十几亿人民币,但一旦成为商业化平台,就可能有几百亿的成长机会。所以当这种平台型新公司处于1.0时代,很有生命力时,你要投它的2.0时代,这样投资就会有三到四波成长的机会,它的上下游产业链还会带来一波成长机会。
另外,我们关注创新,天际生态圈有40多位科学企业家,他们很多人都正当年,所以我们鼓励他们创业。在当今时代,只要手上有人才,对赛道有认知,看得到它的未来,掌握了这样两个稀缺的资源,就掌握了未来。
半导体领域的投资策略
王玉良:前几年大家投半导体时还比较舒服,但现在所有的钱全进来了,怎么办?所有人都在往赛道里挤。二级市场也进入了一个调整期,低端半导体企业产能过剩,今年Q1上市公司的业绩大多往下缓冲,高端也做不出来。现在大家是觉得一级便宜?还是二级更便宜?
毛振华:我们聚焦在半导体这块,我会从几个维度来看这个问题。
第一点,周期这件事儿本身是一个阶段性的事儿,趋势才是一个长期的事儿。
如果说我们把大趋势看明白了,在中美博弈中,中国提升全球竞争力的进程中,半导体技术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大趋势不会错。中间的这些阶段的波动,是我们必须要忍受的。
明白了这一层,我们就明白行业里有2000多个竞争对手,也不会影响投资的决心。你会想明白为什么某些企业会脱脱颖而出,成为行业龙头,因为它有竞争优势。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分析自身的资源禀赋,找到自己的能力边界。当我们跟人卷的时候,我们的优势在哪里?具体到粤澳身上,我们肯定更多利用好我们新兴租赁平台,去发挥整个产业优势。
为了找到真正的标的,我们坚持三个原则,一是别人找不到的,二是投别人价格进不去的,三是我们会主导一些项目。我们有一些类似于中芯国际这样的产业合作伙伴,我们会跟它们联合开发一些项目。当半导体创业进入深水区之后,无论是人才还是资源都是分散的,这时就需要我们这样的机构马上聚合、整合、主导一些项目。这些都是我们在投资过程中的抓手。
刘光军:我跟毛总有很多相似的感受,现在的投资策略跟早期很不一样。在项目寻找上面,我们需要把产业链横向打开,判读这个企业跟它横向的对手比,有什么独特的优势,这些特质可能会支撑它持续几十年的发展。把这些特质分析出来后,投资就容易确定了。
此外投资要投早,但前提条件是要有方向性。不能把别人的IP简单拿过来重新创新,简单复制别人东西的创业项目,我们是要尽量避开的。未来IPO周期太长,我估计很多资本都熬不过这个周期。反过来在产业链发展早期,就可以图早,因为在这个领域技术有一定的领先性,这个时候就可以考虑投这些项目。
王玉良:听了各位的思考,我觉得当下自己必须要有真本事和独立思考,坚守长期主义,还要补强能力,才有可能熬过周期活下来。谢谢大家,非常荣幸与大家一起探讨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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