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弃乌论”进入加速阶段

文 | 林一五

这段时间值得一提的讯息还有不少。

比如身为民主党机关报的《华盛顿邮报》发了一版的评论，说拜登总统你工作干得不错，2024别再干了，主动弃选吧，不然会损害到你就任总统的最大功绩——阻止懂王连任。

我不知道《华邮》这篇评论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如果说不是，很难解释什么叫“最大功绩是阻止懂王连任”。要知道差不多一年前拜登团队可是把拜登吹成美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伟大领袖的（《“历史会记住拜登总统成功的首个任期”》）。从“历史会记住成功”到“不应该竞选连任”，只过了屈屈十一个月而已。

又比如印度和加拿大的外交争端有愈演愈烈之势。“史无前例”的新德里G20期间，就曝出过莫迪和特鲁多因为锡克族分离主义运动闹矛盾的消息。我们以前讲过莫迪为了搞“印度教民族主义”，在国内迫害包括锡克族在内的少数族裔（《“25年后印度是发达国家”》），而加拿大是印度以外锡克族人口最多的国家，莫迪政府一向对加拿大国内活动的印度锡克族分离主义运动不满，斥责加拿大政府“干预他国内政”，而特鲁多方面则以“言论自由”辩护。

G20活动结束后特鲁多因为“飞机故障”在印度滞留了一天，事情引发过外界的猜疑，猜是不是印度做了小动作，然后特鲁多回到加拿大后就说，发生在今年六月的印裔加籍锡克教领导人Hardeep Singh Nijjar在哥伦比亚省被暗杀事件，跟莫迪政府有关。特鲁多一方面宣布正在“搜集可靠证据”，一边驱逐了据称是印度情报部门在加拿大行动最高指挥官的Pavan Kumar Rai。

作为报复，莫迪政府也驱逐了一名加拿大外交官，限5日内离境。现在印加两国互相指责对方“干预内政、侵犯主权”，暂时我们还不知道事情将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事件虽然涉及暗杀、间谍、民主价值、少数族裔等等关键词，但一边是身边小弟，一边是要拉拢的“最大民主国家”，美国老大哥表现难能可贵的冷静。

所有讯息中，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美国“弃乌论”的理论准备又往前前进了一大步。

从战争打响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判断说美国只是把乌克兰当作棋子，一定是会抛弃的（《美国方面回应乌克兰局势的第一波“专家分析”来了》、《预测一下乌克兰局势中各方今后的动向》），开战后美国对乌克兰的“新表述”有一天必然会回归到战前美国对乌克兰的“旧表述”上，即乌克兰是一个腐败横行、寡头为非作歹的名义上的民主国家，泽连斯基是一个不择手段打压反对派的寡头傀儡以及独裁者。将俄乌冲突定义成“民主与专制的斗争”，是美国一时的宣传需要，这改变不了俄乌两国民主程度大同小异的事实。乌克兰打不赢，美国也迟早要跟乌克兰切割。

7月时我们介绍过美国国内一直被塞口球的“弃乌论”被放了出来（《《华盛顿邮报》的“重磅爆料”与俄乌冲突的新动向》），当时的口径还只是到“乌克兰打不赢”为止。

就在上周，《外交事务》的口径已经变成了直接喊“乌克兰要为被西方抛弃做好准备”了。美国老乡终于肯老实承认了：“不能保证对乌克兰的长期承诺。美欧质疑援助乌克兰的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说《外交事务》还是带有一点争鸣色彩的大杂烩，那么亲拜登的民主党喉舌POLITICO昨天发的一篇评论，象征意义就很大了。这篇名为“乌克兰没准备好加入北约的真正原因”的评论，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它对乌克兰和泽连斯基的表述，正式回到了战前，也就是说，把乌克兰和“民主”这个核心意识形态，剥离了。

这篇评论是一种非常曲折离奇的逻辑，从论据到达论点的，我们不妨欣赏学习一番。

评论一起笔就声讨了泽连斯基政府的腐败，说现在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泽连斯基不停开除手下官员。作者煞有介事地说，虽然如此，但是美西方国家愿意为乌克兰放低标准，乌克兰加入北约“只是时间问题”。作者火急火燎地劝诫说，现在联合国开大会，泽连斯基又来美国了，他还想加入北约，我们得清楚地告诉他，不行。

为什么呢？作者说主要要反驳一种流行的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的理由，这个理由主张，不管乌克兰本身的民主状况如何，它现在在第一线对抗俄罗斯，那就是我们民主国家的马前卒，是有功劳的，得论功行赏；而且加入北约，有助于乌克兰民主的发展，“扭转乌克兰民主的腐化”。

作者说这个理由不成立，因为这种理由忽略了关键的一点：“北约是被设计来保卫已经是民主国家的国家的，而不是被设计来促进成员国的民主程度的。”

作者首先论证，加入北约并不能促进民主，他的说理让其他美国老乡非常难以辩驳，他说你们看匈牙利和土耳其都是北约成员国，但它们的民主现在劣化成什么样了？你们指望加入北约能促进民主？别做梦了。

为了防止被反驳，作者还假设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的人会这么论证：虽然美国天天在国际上花言巧语（rhetoric），说世界处在民主与专制的斗争中，但美国一点也不排斥与非自由国家（illiberal countries）寻找共同点，比如沙特啊、埃及啊、菲律宾啊什么的，跟沙特、埃及合作是为了反恐，跟菲律宾合作是为了美军基地，好保卫美国在亚洲的利益。

作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公平的反驳（a fair counterpoint）”，但作者仍然不采纳它，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反驳会“捅马蜂窝”，它会带来一系列的疑惑，比如“（放松乌克兰的标准）会不会让积极想加入北约的格鲁吉亚认为所谓的标准只是一种虚伪的说辞？”，比如“如果北约不是为了保卫民主而存在的，它又是为何存在的呢？”——总不能实话实说是为了美国的霸权吧。

说来说去，作者的意思是虽然乌克兰方面的道理讲得通，但是乌克兰就是不应该加入北约。为了强调乌克兰民主有问题，作者写到最后搬出了战前美媒经常挂在嘴边、开战后一度不许提的那个点：不要看泽连斯基开战后反腐反寡头反得厉害，但他自己就是寡头捧红的电视明星，就任总统后也处处维护自己的老板，自己的总理和老板有了冲突，泽连斯基第一时间选择炒掉自己的内阁。

今天为什么想重点介绍一下POLITICO的这篇最新评论，因为这是俄乌开火以后，我第一次在美国主流媒体上看到“乌克兰不民主”的表述，而且它来自亲拜登的喉舌POLITICO。

如果说3月《纽约时报》一股脑儿把北溪爆炸的屎盆子扣到泽连斯基政府头上象征着美国有了卸磨杀驴的念头（《“北溪管道是亲乌势力炸的”：《纽约时报》转风向了》），7月《外交事务》上鼓吹停火、乌克兰无法取胜的声音被放出来，显示的是美国开始为抛弃乌克兰造势（《《华盛顿邮报》的“重磅爆料”与俄乌冲突的新动向》），9月初新德里公报中为了印度的面子出卖乌克兰利益、决口不提俄罗斯表现了乌克兰的“可卖性”（《拜登“大赢”，莫迪“超大赢”》），那么今天POLITICO的评论告诉我们，拜登政府实质抛弃乌克兰已进入加速阶段，最关键的理论准备工作——分割乌克兰问题和民主——进程已开启。

POLITICO的新评论结尾再一次强调“北约只能从外部保卫民主，无法保卫内部的民主”，然后给了最后一个不能让乌克兰加入北约的理由，这最后一个理由可以说把全文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因为它实在让人难绷——作者是这么说的，让乌克兰加入北约还有一个极大的风险，那就是冷战之后，美西方一直宣称北约是一个保卫民主的组织，而不是用来包围俄罗斯的组织，如果让不够民主的乌克兰加入北约，那不正好证明了北约的目的不是保卫民主，而是包围俄罗斯吗？为了保护北约的名誉，也不能让乌克兰加入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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