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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在东北居民楼的一个死亡现场,我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我在东北当法医08

女法医:在东北居民楼的一个死亡现场,我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我在东北当法医08

文化


大家好,我是陈拙。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近两年电影电视剧主题都挺相似,爱情片比恐怖片还恐怖。

和朋友聊起这事儿,她说现在相信爱情,就像医生告诉你手术失败率99%,你躺上手术台,还坚信自己是幸存者。

直到上周前,我从法医林红桶手中拿到这个故事。

本月初,在东北居民区里一个怪异的死亡现场中,她看到了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它是当下最稀缺的1%。

和以往的记录不同,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具沉默的尸体。

法医林红桶在解剖台上,靠解剖刀和死者完成了这场对话,最终留下了这段爱情。

我把这篇故事同步上传到了小程序天才捕手计划story,作为小程序上线后更新的第一篇付费内容。


从警满三年,大大小小的死亡现场见过上百。可从没有一次让我如此震惊。

现场地面铺着一层白纸,开门卷起的风吹动了最近的一张纸。

我看清了那是一张年轻女人轮廓的素描画。

这样的纸满地都是,大约有几百张,它们像是被人从画夹中取出后,散落在地上。被几百个画像上的女人仰视,这体验我还从未有过。我每在这房间里走一步,这些画就在我的脚下发出一声响。

拍照后我把它们捡起来细看。画中的女人风格灵动,瓜子脸长发身材瘦小却均匀,只是没有具体的面容。

如此多的纸张上,如此多的同一位女孩,却只被几笔勾勒出神态。

她是谁?为何要被画了几百遍?

我有些困惑,望向这些画的正中央——那里正躺着死者,一位七旬的老人。

此案发生在最近这一个月。这起死亡现场一直困扰着我。我常回到那个小区,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画像,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当这故事被完整地讲出来那一刻,它彻底改变了我。

接案前一刻我是从酒吧的沙发上醒来的。

技术员的电话把我吵醒,要我去出个现场,当时天还没亮,我收拾衣服就上了车。

这一路我心情烦躁,因为昨晚刚和父母吵完架,所以我摔门而去,一宿灌了自己好几杯纯饮,醒来头还特别疼。

报警人说,自己的老朋友几天联系不上了,派出所接警后发现了尸体,就联系了我们。

现场在一处90年代的老旧社区里,这里早已没有物业管理,楼体年久失修,斑驳的广告牌摇摇欲坠。大部分居民也早已搬走,只留下一些图便宜的租户,和年轻时就住在这的老人。

楼道里没有电梯,我拎着箱子爬上五楼,站在楼道里看向这间屋子总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何时来过这里。

现场是一间不大的一室一厅,正对着门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红色的花。几天没人照料的花瓣有些枯萎,却依然很好闻,只是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蒜臭味,与干净整洁的房间不大协调。

我摘下口罩,味道似乎是从卧室传来的。

推开卧室的门我呆住了。  

死者躺在满地的画中,像是重新梳过了头发,裤子皮鞋也很整洁。刚刚入秋天气依然有些热,他却穿着一身毛呢质地的长袖中山装,明显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这房间和躺在其中的死者是如此整洁。唯二不协调的是,他的衣服胸前的领口有干涸的泡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蒜味,口鼻处也有液体流注的痕迹,这些都像是呕吐留下的。

他的腋下夹着一张没完成的画。

我把尸体翻过来,抬起他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画夹取出。

这个画夹应该是他在临死前环抱住的,上面的画依然是那个女人。奇怪的是,这张画要比其它地上的画像更清晰,也少见的有了表情——她是浅浅地笑着的。

我看了这幅画很久,不太理解,因为我也学过画画,极少有人的构图是先画下半张脸。

我再看向这个老人,即使被抽走了画夹,他的手臂并没有软软垂下,依然维持着向前环抱的动作。

这是尸体痉挛。在尸僵情况下,法医很容易改变死者的姿态。尸体痉挛不一样,即便人已经去世了很久,物品还是会被紧紧握住、很难取出。在法医的视角里,痉挛的动作往往代表人在最后一刻的念头。

它们像是死者用肢体语言,告诉我们,他在生前最后一刻要握住什么。

我观察尸表,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有两三天了,身上没有打斗和抵抗伤,也没有外力磕碰过的表现。上午的阳光刺眼,在他微微腐败而肿胀的脸上反了光。

我看不清他的脸,可刚进门时的熟悉感依然在。

我细细按压他的颈部肌肉,没有发现出血和变形,也能排除被扼颈窒息的可能。

呕吐,蒜臭味,出汗,肌肉紧张,应该是有机磷类中毒的表现。我这样想着,在卧室的垃圾桶里发现一个塑料瓶。“乐果”是一种养花人家常用的杀虫剂。

我拍下瓶子后的条形码批号发给同事,嘱咐他按这些信息去查一下商家的地址和购买时间。

现场勘查结束我走出卧室。想打开窗户,摘下也沾了蒜味的口罩透一会气。

一转身,我猛然看到了墙面中央挂着的黑白遗像。遗像中也是个长发女人,眼睛很美,笑得温温柔柔的。与画中人有些神似。

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来过这,我好像还看过这张遗像。

死去的老人姓高,我叫他高爷爷。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见到他了。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上大学。有次放假我从家中偷跑出来,傍晚时骑车到附近的河滩。
那天的高爷爷背着画夹,拎着折叠的小马扎走在路上。他的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并未引起我的注意。
等我骑车返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河滩边,把画板放在膝盖上支撑,给路人画起了肖像画。
高爷爷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我记得那天他眯着一只眼睛看着面前的顾客,可他的画作却很细致,人物微翘的睫毛和传神的双眼被夸了一遍又一遍。
我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可街边摆摊作画的老人很多,后来我逐渐淡忘了他。
但我现在还能想起,那天傍晚,我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回头,有个老人作画的影子融在一片亮橙色的晚霞里。
第二次见面,在我的实习期。那天,师父摘下了我的新人警衔,换上一副漂亮的一杠二。会议室中有人给我们拍了些照片,又拿来一打红袖标。这时我才知道,我们被抽调去社区上门进行反诈宣传。
当时的目的地就是这片社区。陪我的同事说,这个老人可是这一片区的重点关注。
“事多?刺儿头?”同事否认了我的猜测。直到我爬上楼敲开老人家门,我才知道“重点关注”的含义。
他并不像我猜测得难以相处,反而很慈祥,握着我的手说我们辛苦了,皱纹里都是笑意。他戴着一副怪异的眼镜框,只有右眼有一只镜片,另一边包裹着黑色的绝缘胶带,像是修补了很多次。
他摸摸镜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的眼睛有些特殊。得知我学医之后,他摘下了眼镜给我看。
那只被遮盖的眼睛从外表看也没什么异常,只是不太感光,也不会随动作做出反应。
“瞎了几十年喽。”他笑笑,告诉我自己一只眼睛完全失明,另一只视力不好,不戴眼镜时有很严重的重影。
他想要抓起桌上的苹果递给我,却几次抓了个空,只能把眼镜重新戴上。
我觉得他有些面熟。直到我看到塞在沙发侧边的墨绿色画夹,才确定了我们曾经在河滩边见过。
他得知我会画画之后,急切地拉着我去看他的宝贝们——一些讲解人像素描的书籍。他和我介绍着这些书的来历,说着他的绘画技巧,可带着笑容的老人,提到曾经自己画画的一个细节时,却突然不再说话了。
他说曾经自己经常偷偷将妻子当作模特,为她画像。
倚在门框上听我们说话的同事,听到这句后深呼吸了一口,紧抿着嘴唇。
我扶着高爷爷坐下,视线落在对面的遗像上。照片里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微笑的样子很漂亮。
“老伴儿,”他指指照片说:“有病啦,不要我,走了。”
高爷爷的语气突然有了波动,他捂着胸口顺气,我赶忙给他倒了杯水。
临离开之前,老人站在门口握着我的手,反复说我是个好姑娘。
我告诉他,遗像最好不要这么挂在家里。迷信上不合适,瞥到也容易受惊吓。
他回头看了看照片说:“她回来倒好了,害怕什么啊,不害怕。”
“本来就是一家人。”
在关上门的瞬间,我看到他揉了揉那只没被遮挡的眼睛。
而第三次见面时,高爷爷躺在满地的画堆里,已经不会笑出皱纹。物证袋被我捏得起了褶,我看着高爷爷的身份证,试图记起和他更多相处,但因为时间被我遗忘的细节。
与其他自杀死者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留下遗书。
我满脑子都是遗像与散落一地的画作,觉得有些压抑和难过。我告诉同事把尸体运送到尸检中心就起身离开。我拿着他的手机坐在河边翻看,河边的凉风吹得我打起了冷战。
“本来就是一家人。”
我重复着高爷爷的话,无端想起了父母前夜的争吵。
那天他们吵架,是因为母亲把父亲的重要物件偷偷送给了来借钱的亲戚。像很多年前一样,争吵过后母亲会推开我小房间的门,装睡的我感觉到她抱着我哭,低声自言自语,“他已经变了。”
“爸爸妈妈离婚你和谁过?”这次她还加了一句,“要不是为了你有个完整的家庭......”
我都懒得打断她,换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在深夜里摔门出去。
父母总教育我,要找一个“真正互相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才会幸福。但他们这么说,自己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个样子,我总是怀疑他们之间真的还有爱情吗?
我在一家朋友的酒吧坐到天亮,当时酒吧放的音乐是王菲的《只爱陌生人》:“当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吻,就给我一个吻。”
我心里抱怨,爱情?老子特么要爱十个,然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就来到了这个案件现场。
来找我的技术员递来一瓶水坐下,他问我,“桶子,今天这个事过完,你还相信爱情不?”
“爱情,还相信吧,但我选择多看看别人的。”

那天把高爷爷接回到解剖台上,我不知怎么下手。
高爷爷的尸体依然蜷缩着,不同于大部分同龄人,他肌肉饱满,但也给解剖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有机磷中毒的死者,肱二头肌等大块肌肉组织会有明显的紧张。高爷爷就是如此,他的肌肉僵硬,之前为了取下画夹而抬起的手臂,仍然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冲洗时,我在他的右臂下发现一汪发黑的水迹。
我抬起他的右手,从手腕部的小鱼际到指节处,是模糊不清的灰黑色。我太熟悉这种染色了。之前学素描时,我也经常用小鱼际去擦拭画面,均匀颜色。然后在拨弄碎发的时候把自己弄成小花脸。
死前他刚刚放下画笔?
我开始解剖,第一步是进行开颅。
高爷爷的死亡时间不算长,但他大脑切片的形态却不大对劲。我在他的额极和丘脑处发现了很多已经液化的梗死灶。它们直径都不大,呈现较深的灰色,散落在脑部切片上,像是“星星”的样子。
这样的“星星”与有机磷中毒无关,更不可能是被他人造成。难道高爷爷有什么脑部疾病?
我记下了这个疑问,开始胸腹的解剖。
剪开死者的胃部时,比现场房间里更加浓的蒜臭味溢出来。我提取了胃内容物后,剪开整条上消化道,在食管与胃黏膜发现了新鲜溃疡,类似烧伤,弯弯绕绕的。可以确定是口服药物与反流呕吐造成的刺激。
这些胃内容物的毒化检验结果很快出来,是一种有机磷农药,与现场的乐果药瓶中成分一致。
门外派出所的同事正等着我。他脸色不太好,深吸了口烟之后告诉了我两件事。
近一周查询不到那一瓶乐果药物的购买记录,农用具店铺的监控里也没有高爷爷。而从高爷爷证件上来看,他走向死亡的时间,正是自己的70岁生日。
这意味着,高爷爷可能已经为死在这一天,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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