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冲突，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前些天，知识星球有读者让我写巴以冲突，今天我就谈谈这个问题。

巴以冲突再次爆发，一点不奇怪，因为巴以问题，从来没有被解决，而且可见的未来，仍看不到解决的希望。

巴以双方存在着难以调和的冲突，双方都不准备退让，而国际法的存在又让强势的一方无法彻底解决弱势的一方，所以，这个仗，会一直打下去。

先说巴以双方为何难以调和，这就要谈到巴以冲突的起源，也就是犹太复国主义。

19世纪中期开始，欧洲兴起了民族主义思潮，很多过去没有民族意识的小群体都开始进行民族发明，主张民族自决。一战时期，民族主义浪潮达到高峰，若干个多民族的大帝国被肢解，无数单一民族的小国从帝国的尸体上崛起。

犹太人也受到了影响，19世纪末开始，犹太人中的知识分子就开始发起犹太复国运动，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犹太思想家赫茨尔，他力主全世界的犹太人都回到圣经中祖先居住的“应许之地”，重新建立自己的国家。

犹太复国主义者认为，犹太人应该颠沛流离的生活，建立自己的国家，只有有了自己的国家，才能避免欺凌。对于在哪建国，犹太人内部也有过争论，先后有人建议去阿根廷、乌干达、塞浦路斯建国，其中去乌干达还得到英国人的支持，阿根廷政府也表示欢迎犹太人移民。

但最终，大部分犹太人还是认为应该回到“应许之地”，认为锡安和耶路撒冷是犹太人信仰的核心，不能让后代失去信仰。

犹太人并非是没有选择，他们曾有很多选择，而且其他选择从物质上讲远比贫瘠的巴勒斯坦要优越，但是他们出于信仰原因选择回到情况复杂的“应许之地”。这股偏执固然让犹太人被迫害，但也是他们在2000年前失去国家后幸存下来的原因。

对于以色列人来说，这是一个意识形态问题，绝非金钱所能衡量，他们没有退让的空间。就国际政治来看，凡是涉及利益的事都是好解决的，涉及意识形态的，则难以解决。

在犹太复国主义的叙事中，回到应许之地的运动是伟大的，犹太人开始告别屈辱的历史，用自己的双手和利剑夺回祖先的土地。这个叙事带有鲜明的殖民主义色彩。

犹太复国主义认为标杆的犹太人是基布兹中的农民，他们皮肤黝黑，坚韧耐劳，敢于冒险，与苍白的犹太商人、教士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基布兹的人口即使在鼎盛时期也只占犹太人的7%，但是复国主义者却宁肯这7%成为犹太人的象征。

（基布兹农民）

同时，复国主义者还对犹太教文化进行了筛选，后圣经时代形成的经典《塔木德》被抛弃，而圣经中述说古犹太王国强大的篇章则被宣扬，这充分表明犹太复国主义的实质就是“以剑布道，用武力建立国家”。

犹太复国主义的伟大叙事对巴勒斯坦来说，则是苦难和耻辱，巴勒斯坦的叙事是“阿拉伯人曾和基督徒、犹太人和平共享耶路撒冷很多年，而犹太人打破了和平，强行想要夺取阿拉伯人的土地，巴勒斯坦人在进行一场反侵略的正义战争”。

从最朴素的伦理看，确实如此。犹太人所谓的主权宣称在今天看过于荒谬，2000年前的法理如何能当作证明？如果按照这个时间跨度，全世界的版图都要重划，完全就会乱套。

巴勒斯坦人没有迫害过犹太人，不应该为犹太人的苦难负责，他们被迫成为了犹太人复国理想的牺牲品，巴勒斯坦人的说法并无错误。

但是，如果只是移民，其实巴以问题，还没这么难解决，19世纪末开始，犹太人就不断往巴勒斯坦移民，并与当地的阿拉伯人发生冲突，但是因为阿拉伯人人数众多，犹太人并未拥有优势，双方的冲突虽然频繁，但规模大都可控。

真正让巴以问题失控的，是大国的干预，先是英国人为了对付奥斯曼帝国，颁布了《贝尔福宣言》，支持犹太人的巴勒斯坦建国。

二战后，出于对犹太人的愧疚，以及犹太人在二战中的贡献，美苏两个大国都支持建立犹太国。在最初的划分中，犹太国占有55%的土地，其中有50万犹太人和40万阿拉伯人，而阿拉伯国则有70多万阿拉伯人和1万多犹太人。

犹太国两个民族势均力敌，导致犹太人迫切想要驱逐阿拉伯人，这为战争埋下了隐患。

之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开启了五次中东战争，犹太人在他国同胞和美国的支持下多次击败苏联支持的阿拉伯国家，最终奠定了今天的局势。但是即使以色列屡战屡胜，但是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以色列既无法屠灭巴勒斯坦人，彻底占领“应许之地”，也无法同化当地的阿拉伯人，建立一个共荣的国家。

现代不比古代，任何种族屠杀都不被国际社会容忍，以色列打再多的胜仗，也没办法彻底消灭敌人。每次大战，以色列的战果其实都相当有限，大战过后，巴勒斯坦人总会卷土重来，发起新一轮的骚扰，以色列发动战争的边际效益在不断递减。

消灭不了敌人，能同化吗？也不行，因为犹太人是高度血缘主义的团体，犹太教的《塔纳赫》规定，只有犹太人是上帝的选民，只有他们能得救，外邦人信了犹太教也不能变成犹太人。

到了现代，犹太人发起的犹太复国运动更是一场强调血缘的民族主义运动，它是高度排他的，没有血统就无法融入这个群体，它的凝聚力正是基于种族主义。以色列的狭隘注定他们无法像美国、法国（信奉宪法和价值观就是融入）那样接受不同族群。

不能消灭，不能同化，犹太人只能慢慢的挤走阿拉伯人，但是这个过程会非常漫长、痛苦，从1948年到现在，70多年了，还是没什么改观。

（以色列大部分的成果是通过五次中东战争取得的，但1982年后其实变化已经不大）

对以色列人来说，“应许之地”是必须要夺回的，这关乎以色列人的生存和信仰，对巴勒斯坦人来说，这同样关乎生存和信仰，这个问题没法拿钱衡量，只能以一方压倒一方来结束。

如果时间放的长一点，最后以色列能得偿所愿吗？个人认为未必。

虽然以色列在正面战场能碾压敌人，但并没有改变群狼环伺的基本状况，阿拉伯人的人口，军力仍然是以色列人的十几倍，以色列人的国土相比于阿拉伯国家也过于狭小，缺乏纵深，只要一次战败，以色列就可能亡国，这种态势并没有随着以色列的胜利而改变。

一旦阿拉伯人在某种机缘下团结起来，而美国恰好又不关注以色列，以色列就可能遭遇困难。

实际上，欧美国家对于巴以问题的态度很分裂，美国内部民主党就相对支持巴勒斯坦，共和党就支持以色列，而西欧国家很多则同情巴勒斯坦。在哈马斯此次袭击以色列前，拜登已经冷落内塔尼亚胡半年之久。

相对于冷战，欧美国家给予以色列的援助实际上在减少而不是增多，这是以色列面临的一个重大风险。

另外，犹太人自己也在发生变化，以色列建国初期屡战屡胜跟犹太人的虔诚、悍勇不无关系，当时的犹太人经过纳粹大屠杀，复国的热情非常强烈，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参加过二战，具备军事技能，因此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但是今天的犹太人热情还有没有这么高，很值得怀疑。

需要注意的是，1982年后，以色列人再未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且犹太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很多犹太人都完全世俗化了，对犹太教没什么兴趣，还有很多完全融入了所在国，对以色列并不关心。

比如美国左派议员桑德斯就是犹太人，但他一直支持巴勒斯坦，扎克伯格，巴菲特这些犹太富豪，也没见他们积极支持以色列。支持以色列的犹太人主要支持共和党，但是支持民主党的犹太人则对以色列的态度很暧昧。

（桑德斯这样支持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并不少）

相对于以色列的情况，阿拉伯人的仇恨则与日俱增，他们的人数不断增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哈马斯等恐怖组织，只要以色列不能完全消灭他们，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伊朗的支持下战斗。

对以色列人来说，局势远没有安定，这场永恒之战的结局仍然充满悬念，以色列人还是处于高度的危险之中，今天或许阿拉伯人无力消灭以色列，但只要他们人数越来越多，谁能预料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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