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康春雷:余华原著改编、朱一龙悬疑新作戛纳入围片,背后有哪些故事?电影2023-10-15 05:10如果一定要用强烈的戏剧性来还原生活,那只能证明主创没有把握、理解和还原生活的自信。当主创有足够强大的驾驭能力,他会不自觉地呈现生活的原本样貌,因为生活里潜藏的暗流已经足够动人,生活自由它精密的逻辑。第七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大幕拉开。影展第一天,由余华同名小说改编的《河边的错误》举行首映,导演魏书钧、男主朱一龙、原著作者余华均到场进行了超长映后分享。创作于1987年的《河边的错误》是余华先锋写作时期的一部重要作品,原著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被河溪环绕的江南小镇,一个老婆婆被砍掉脑袋埋在河边,刑警马哲前去调查,不料另外几起吊诡命案接连出现,整个小镇都被恐慌的气氛所笼罩。那一年,导演魏书钧、编剧/演员康春雷、领衔主演朱一龙都还未出生。不是只有年龄差距是改编的困难。余华在映后提到,电影改编小说并非易事,而是个很容易掉进去的“陷阱”。电影《河边的错误》对原著进行了一些改动,比如,削弱了原著中对于幺四婆婆、疯子、王宏、许亮等角色的刻画,结局也有所不同。但所幸是,身为原著作者的余华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他一如既往地“有梗”,轮番夸赞了导演魏书钧、编剧康春雷和演员朱一龙:“魏书钧拍的这个最后的场景我觉得特别好,比我自己写的结局要好,改编就是要这样”、“朱一龙的表演无懈可击”、“康春雷原来是编剧,演到这样可以考虑转行”.......电影《河边的错误》此前曾入围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竞赛单元,在平遥首映后获得广泛好评,并将于10月21日全国院线上映。在平遥首映后,我们对话了未能到现场参与映后的编剧/主演康春雷,对这场备受关注的映后作了一些“云补充”。以下是后浪电影关于《河边的错误》对编剧康春雷的专访:后浪电影:《永安镇故事集》的时候,你说自己和魏书钧导演合作的感受像“蜜月期”。现在呢?你们还会延续蜜月期,再合作吗?康春雷:我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彼此刚刚了解,还能再在对方身上有新的发现的时候,那段时间是特别甜蜜的。但我和老魏现在其实是比那更熟悉的状态,到了那种,唉,好像他要说什么话也不用全都说完,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状态。这是合作了很久才能有的默契。后浪电影:所以合作完永安镇之后,你们又决定合作了《河边的错误》的剧本吗?康春雷:其实差不多是同时进行,永安镇还没有开拍,我们就聊了《河边的错误》。永安镇前后,都在创作河边的剧本。后浪电影:和魏书钧导演两次合作下来,什么感受?康春雷:我觉得老魏是一个非常尊重创作、而且沟通之间也非常尊重对方的一个人,而我也能感觉到他对生活的一些想法和感受。包括我们喜欢的电影,都是有大部分能够形成共识的,甚至有一部分是能形成共振的。所以那个感受当然不一样。而且我们剧组氛围本身就很好,大家在一起好像没有特别的矛盾和冲突,就感觉很和谐、很开心。这样说是不是太官方了?但真的是这样。后浪电影:在改编《河边的错误》的时候,你说最早看到这部小说是老魏把电子版发给你。很想听听你具体说说第一次看它的时候的感受。康春雷:余华老师那部小说给我的第一感受是,基本上可以确定它是一个反类型的作品。我觉得反类型其实本身也是类型的一种,它是通过类型的元素去和观众交流的一个方式,可是这个交流方式里会有。比如反类型主题、反类型叙事等各种反类型的做法。我觉得余华老师的作品本身有一种很强烈的类型的特质,是对传统侦探小说的一种戏仿、拆分和解构。后浪电影:他们在平遥首映映后也提到戏仿和解构,你之前有看余华老师其他哪些作品?当时对于余华老师的小说的印象是什么?康春雷:我之前看过《活着》《许三观卖血记》。我记得看许三观的时候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我逃课去那时候的新华书店,就坐在那一个下午,几个小时就把它看完了。当时我其实对很多东西不是那么理解,就觉得非常心疼许三观这个人物。看《活着》的时候,我是先看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再看小说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创作思维和概念,就觉得,哇塞,这么长的小说怎么浓缩成了那么短的电影,但我觉得小说里其实还有好多丰富的东西。我当时觉得有一个细节就是富贵把田产和房产都输掉了,他反而因此逃过一劫,我当时就觉得有一种特别讽刺的感觉。但当时其实还不知道“反讽”的概念。后浪电影: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余华在昨天说,《河边的错误》这个小说读第一遍的时候,你可能觉得改编起来不是很困难,但实际上它是一个陷阱,陷阱掉进去了两个导演和制片公司,一个是陆小雅导演的《红衣少女》,另一个是张艺谋。因为张艺谋跟铁凝讨论了四五天,都没有讨论出一点头绪,所以后来就转到去改编《活着》了。后来又有两个导演和制片人去找到他,当当影业来的时候,他觉得他们可能是第五个掉进这个陷阱的人,但是没想到他们从这个陷阱爬出来了。你会怎样理解余华老师说的这个陷阱?你觉得这次改编遇到的挑战是什么?康春雷:那个陷阱可能是,实际上《河边的错误》原小说里有丰富的类型元素。这个丰富的类型元素会让人期待把它做成一个可能更具类型化的故事,比如说他会纠缠于凶手是谁,纠缠于整个的办案过程是什么,又是通过什么线索收集到的这些真相,如何把这些真相拼接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实际上我会觉得这些都是陷阱。因为本质上余华老师在用一个看起来像侦探小说的壳,包装了一个非常个人化的、有点作者化的,而且是可能有一定先锋性的主题。所以如果说看不到原小说里那个包裹着的东西的话,可能会被它外面的这些类型元素所迷惑,对我来说可能陷阱就是这些。改编这个小说成剧本确实难度很大,它需要很多东西,比如你本身具备的一些文学素养或者说知识储备,还要具备一些整理材料的能力。后浪电影:平时喜欢看悬疑片吗?有没有推荐的片单?康春雷:悬疑题材我可能更喜欢看剧,以前最印象深刻的一部剧是日本的《古畑任三郎》。整体来说可能我更喜欢看推理小说,我看的很多,从黄金时代三大家,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埃勒里·奎因、约翰·狄克森·卡尔,到后来日本的本格派推理、社会派推理、变革派推理,我几乎都看。后浪电影:你觉得这次合作下来对朱一龙的印象怎么样?有哪些值得分享的细节?康春雷:我觉得实际上没有必要再去跟观众强调朱一龙老师的演技什么之类的,因为我觉得你只要看完这个电影,就会对他的表演有强烈的认同和认可。我更想说的是,其实他很多时候也具备一定的编剧思维、导演思维,他好像除了沉浸到角色中之外,他还能抽离出来,看到整个故事的局面,看到整个故事的调性,并会配合这个调性。那我觉得这些能力可能都超出了一个演员的能力,我会觉得他的能力不只是在演员上。而且说到细节,我无意中看他的剧本,我发现他在剧本上写写画画的,就是其实几乎每次演戏他都会很认真的准备。比如说今天我们要拍一场戏,他会拿着剧本过来跟导演聊,有时候也会跟我聊,说这场戏会不会哪里不合理,或者说哪里我们是不是可以处理得更好,或者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们能够把它表现得更好,他会提出非常有效的意见。我觉得这个也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演员的能力了。然后他真的很厉害、很谦和。我记得他好像提前一个月吧,就开始来到这个小镇上体验生活了,他为这部片子准备了好久。他会真的去警局跟那些老警察们聊天,看看他们的样子,看看他们的办案逻辑,然后他也会跟着老警察去看审讯犯人是怎么审讯的。包括去精神病院。后浪电影:你们是都有去精神病院观察和体验吗?那是一个怎样的经历?有没有和之前不一样的心得?康春雷:我们当时差不多总共去了七天。那个精神病院有一个公共区域,早晨起来他们会一个一个在房间里散步,然后看电视,就是这么一个公共区域。我们是在那个公共区域里跟他们聊天,也是一对一地去聊,但不是在一个一对一的环境里。就是我们看那些人的眼神,包括他们那种比如身体前倾的那种感觉,实际上后来我发现是因为在精神病医院里长期服用药物之后的一种迟缓反应。后来我就想其实我们村子里也有那种半傻半疯的疯子,你最初看到他的时候,可能还那么那么确信他就是疯子,我觉得这个很微妙。我演的那个角色,最开始的时候,实际上他看起来不太有攻击性的,直到后来他成了马哲的“导师”。后浪电影:我看完这两部电影感觉你应该有很丰厚的文学功底,比如永安镇的剧本台词委实精妙扎实,甚至富含诗意与哲思,而这次改编也是难度系数很大的改编。春雷平时喜欢哪些文学作品呢?康春雷:我读文学很多,我喜欢的文学作品还挺多的,拉美文学、日本文学,包括国内的一些经典文学都挺喜欢的。我平时对小说的热爱较多,我很喜欢的一个小说家是库切,库切的小说总是那么的不自洽。后浪电影:永安镇里你属于是本色出演,但这次算是真正从编剧切换成演员。是因为魏导觉得上次演得不错,所以这次再让你演吗?余华老师建议你可以考虑转行当演员,你怎么看?康春雷:08年的时候我跟朋友玩儿的那种当过一阵子群众演员。但是说实话,面对那么多导演还是会很焦虑。《永安镇故事集》时我们差不多每天拍一两场戏,但因为双重身份,每天晚上才能有时间想,第二天怎么演、怎么拍。但好在写剧本帮助我演绎这个角色,也是作为剧本的编剧和饰演编剧的演员互相成就的45天。《河边的错误》时,我们在勘景的时候碰到一条河,河旁边有很多很高的杂草,很高的那种杂草,老魏就突发奇想,他说你去那个杂草里走一段路。我当时还想知道,要我干嘛,为什么拍我?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我就在那走,然后他拍下来给我看,他说,你看这不就是疯子吗?我当时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跟疯子的特质哪里接近,后来我和老魏其实也一起看了一些别的演员,但是好像最后也没有确定下来,然后老魏又找我一次说,让我来演疯子,然后又让我坐在他房间里面,让我看外面,他说你眼神涣散一点,然后我就我就看外面,然后他就说,行,没问题。其实永安镇的时候,不管说本色出演也好,还是说去演绎一个角色也好,那至少他的职业身份、他的处境跟我本身是比较接近的,我不需要特别费劲花很多时间准备这个角色。但是疯子他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导演又要求这个疯子具有写实性,这种象征性和这种写实性,我觉得其实是不太好抓住的东西。所以首先确定让我演疯子之后,我就开始大量地看关于接触精神病病人的纪录片,发现其实这些精神病人也是各具形态,然后包括我去精神病院观察,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收集了很多案例,这些案例其实很令我震惊,后来我带着妆在拍摄地南丰的街道游走,寻找疯子的感觉,很多人偷偷看我,指指点点。当时我感觉到精神病人走在街上,他被这样看的时候,可能心里也会不舒服,或者也会感到一种很深的孤独。还有一段时间,我就把自己关在酒店里,不见任何人。然后我刚进组的时候,曾美慧孜给了我一条鞭子,她就说,你可以在你自己的房间里,没事抽两下,感受一下疯子的那个暴力状态。我有时候觉得这些抓手确实还是有用的,就是你抽着抽着,就觉得好像能激发出一点点那种隐藏的、平时被关起来的那种一点点释放的感觉。我会认真考虑余华老师的建议的。我也希望,那么多导演哪个看上我,下一部作品就把我带走吧(笑)。不过以后有合适的角色,也希望有机会能继续当演员的。后浪电影:这次拍摄中最难忘的一场戏是什么?康春雷:特别难忘的是,其实河边最后马哲走进河里那场戏,那场戏我们要抢一个天光,然后实际上当时拍了第一条不满意,嗯然后我们就要抓紧拍第二条,因为那个天光马上就掉下去了,就没法拍了。一龙老师是从河水里刚刚上来,然后我因为我也到河里去了,我们两个就往那个帐篷里走,然后这边赶紧备衣服,想把衣服吹干,我们这边就赶紧吹头发、换衣服,可是一龙老师,他是穿着那么湿的衣服,还要去监视器看自己哪里表演有问题,然后跟导演沟通完之后再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在那里换衣服换到一半,导演说,不行,再来一条,因为天光来不及了,而且那个河水真的是挺凉的。后浪电影:现在会如何定位自己?电影创作之余,有什么业余爱好?康春雷:我现在没法去定义自己。只能有什么活儿来就干什么活儿,然后把日子过好。因为现在的生活状态还非常窘迫,所以我也没有权利去选择那么多,甚至也没有权利去定位自己。电影创作现在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个职业,是一个养家糊口的一个工种,但是它也能够让我去梳理自己的生活经历和经验,让我一次次地总结自己对生活的看法,我觉得这一点还是挺幸福的。平时的业余爱好嘛,我跟你说,我有老年人三大爱好:游泳、乒乓球和下象棋。但我现在已经不爱游泳了,因为我游不过那些老头儿。所以现在就剩下两大爱好,就是下象棋和乒乓球。咱们行业里喜欢这个乒乓球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直有种找不到对手的感觉。希望你也借这个机会多帮我宣传宣传,来点一起打乒乓球的朋友。后浪电影:马上就要全国公映了,春雷希望观众带着怎样的期待走近电影院呢?康春雷:希望观众不要带预期,把自己放空掉,把自己对既往的悬疑片的某种既定的理解也放空掉。也许把自己放空掉,看完片子可能会收获更多一点。蒋峰老师在一本书的序言里写过一句话,我觉得放到这个片子里可以引用。大意是,也许你期待晚上就看到什么,也许你本来打算是要看一个特别美好的圆满的月亮,但你突然间赶上了月全食,但这可能是你的观影体验里比较特别的一次。作者丨Celeste从媒体人努力转行为创作人的真影迷编辑丨Celeste 排版丨lmx媒体统筹丨佐爷灵魂贩卖馆「注: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于豆瓣及网络,若有侵权请主动联系我们。」近 期 好 课好课 | 纪录片拉片课好课 | 纪录片剪辑课更 多 课 程 介 绍 | 专 业 干 货 分 享⬆️ 关 注 【 后 浪 电 影 学 堂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