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江x毛尖:如何用文艺与世界角斗
歌剧艺术经历了四百年历史冲刷,不断发展变革,被称为“音乐艺术皇冠上的明珠”。在众多的舞台艺术中,歌剧的呈现往往是最恢弘、最盛大的。
田浩江是第一代立足西方歌剧界的华人歌唱家之一,是评论家笔下“大都会歌剧院曝光率最高、最耀眼的华裔歌唱家”。即便取得了如此成绩,田浩江却仍旧感慨:“歌剧,毕竟太难了。我觉得我能做的就是,拼了。”
2013年8月21日,“纪念威尔第诞辰200周年歌剧音乐会”彩排现场的田浩江。
当田浩江八十年代远渡重洋学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歌剧舞台上一站就是四十年。在《角斗场的〈图兰朵〉》一书中,田浩江从世界男高音之王帕瓦罗蒂的演出开始,娓娓讲述了他和歌剧的壮游。从中国到美国、欧洲诸国、日本,从历史悠久的城市,到不知名的地中海小岛……在一个个辗转的场景里,他遇到不同种族的人,他们背负着各自不同的故事,因为音乐走到了一起。然而,相遇后就有交流,交流中又呈现出差异,人与人之间的嫌隙似乎也曝露出来。而歌唱家依然用温柔的语气讲述着那些有趣的灵魂,纷纷扰扰中闪耀着人们相互理解的瞬间。(收获长篇2021秋卷|《角斗场的〈图兰朵〉》)
田浩江和帕瓦罗蒂演出歌剧《假面舞会》(纽约大都会剧院)
“《角斗场的“图兰朵”》是一部迷人的书,作为歌唱家的田浩江,驾驭语言文字如此精妙准确,让我惊讶。我想如果让他的笔下功夫与他的嗓子功夫交手,不仅不落下风,可能还会胜出一两个回合,因为在舞台上唱错一个词是收不回来,在书房里写错了字是可以悄悄改过来的。”作家余华说。
《角斗场的图兰朵》原是书中的一篇文章,直接用作一本书的书名,仿佛一切就有了多重含义。“这个世界就是角斗场,难以避免人与人之间的分裂。歌剧也是如此,舞台同样残酷。一个角色很多人竞争,每个人都有生存压力,虽然有时人们是在微笑中角斗。”不过,舞台对于田浩江来说像生命一样。站在上面整个人就会很开心,充满能量。他的妻子玛莎在接受采访时说,田浩江“逻辑不行、数学不行、做生意也不行”,“他就是个‘stage animal’(舞台动物),这一生都为了舞台而活。”
10月22日(周日)下午2点,演唱家田浩江、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将在朵云书院·戏剧店展开对谈。身处大时代的种种变革中,往事总是比现实更富有复杂质感和悠长韵味。在田浩江和毛尖各自的文艺生涯中,人生的转折究竟缘于个人因素还是命运安排?翟永明在前言中说,舞台上的辉煌也许会随着谢幕而消退,文字的闪亮却永远在场。那么,写作与表演有哪些区别,二者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田浩江在《角斗场的〈图兰朵〉》里并非专写歌剧,而是写人和人性,写社会的变革,歌剧世界的变化。巨变时代,如何用文艺与世界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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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唱”,一个改变田浩江命运的考试。田浩江在《角斗场的〈图兰朵〉》中讲到:“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试唱考试,是我歌剧事业最重要的一次考试,直接改变了我的一生。”翟永明在前言中也提到,“虽然,在与田浩江交往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听他讲过这个故事。但落到纸上的这些华彩段落,无拘无束地发挥了他的写作才能。这种生机勃勃,不同于作家,这种向戏剧借鉴的笔法,是他独有的,需要作者具有极高的天赋与敏锐的观察。”
大都会试唱记(节选)
田浩江 /文
试听前一天,我给比尔打电话,再次提醒他,我是第二天中午11点50分考试,在大舞台上,请他千万别迟到。比尔笑了,说“田,放心吧,我在大都会不知给多少人弹过试唱伴奏。明天见,我会提前十分钟到,好好唱,祝你好运!”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一有事儿我肯定睡不好,睡不好嗓子就没休息好,没休息好声音就不会新鲜——这是无数歌唱家们整个事业中永远担心的事儿。那个早上我什么也顾不上,所有心思都在中午的考试。我是七百五十度的近视眼,摘了眼镜一片模糊,能走路,但保证不了会撞上什么。现在有随摘随扔的隐形眼镜,不用担心,每天可随时更换。我那个时候戴的是一种可以用很久、每天用生理盐水冲洗、泡在盐水里过夜、第二天再戴的那种隐形眼镜,买一副不便宜,可以反复用一个月,这次来纽约我只带了一副。
在准备出门去大都会歌剧院时,我在钢琴家的厕所戴隐形眼镜,戴上了左眼的,手一抖,右眼的镜片掉在地上,怎么也摸不着了。我急得要命,厕所又黑,钢琴家听到我在大叫,赶快过来帮我一起找。我们两个跪在不大的厕所里找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找到。怎么办!我终于绝望了,发脾气也没用,必须马上赶着坐地铁去考试,没时间了!只好跳起来穿上外衣,一只眼就跑出门。
一只眼上了地铁,一只眼进了大都会,一只眼站在舞台的侧幕等我的钢琴伴奏。差十分钟就是12点,我的试听时间。
12点40、41、42、43、44、45!46!47!!48!!!49!!!!
比尔没有出现。
舞台上刚刚唱完的是一位女高音,身形庞大。身后跟着一位消瘦的钢琴伴奏被女高音挡着,看不见,差点儿错过。我已经疯了,冲过去两手一把抓住那个可怜钢琴家的脖领子,用一种非人的声音(用“非人”形容是合适的)冲着他的脸低声地吼着:“我我我没有钢琴伴奏!你、你、你能不能给、给我、我弹伴奏?!”我语不成句地低吼着,一定是满脸狰狞,看得出钢琴家吓坏了,赶快松开抓着他脖领子的手。“好好好、好啊——那那你你唱什么呢?”钢琴家直哆嗦,结巴着问我。舞台监督已经在台上报了我的名字:“下一位是男低音田浩江。”然后对着台侧一伸手,做出“请上台”的手势。我用最快的速度告诉钢琴家,我先唱什么后唱什么还有什么曲目等等等等,钢琴家连说可以可以可以,然后一转身就跟我走上舞台。舞台监督站在台口等我们,一脸惊讶,绝对没想到为什么我对钢琴家那么凶。
钢琴家紧张地在琴凳上坐下,眼神慌张地看着我,伸了一下右手做个手势,我突然明白还没给他谱子,几首咏叹调的钢琴谱还紧紧地夹在我的胳膊里。我赶紧把谱子递给他,冲他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台中央,用一只眼向观众席看去。
大都会歌剧院,世界上最伟大的歌剧院,我来这里看过很多歌剧了,总站在最后一排看舞台。今天是站在台上,面对观众席,让我一阵恍惚。
巨大的剧场是暗的,隐隐约约的灯光,点缀在几千座椅层叠的阴影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庄严的神秘感。前方遥远的地方,坐着七八个人。
“请告诉我们你要唱什么。”远远地传来一个很客气的声音。
以后的事情我只记得:头是蒙的,“嗡嗡”响,能听见心脏“嘭嘭嘭”地乱跳,我回答了,我报了曲目的名字,钢琴开始弹奏,我唱了,我停住,又有人问,我又唱,又停住,然后,有人说谢谢,我就走下舞台,头还是“嗡嗡”响,心还在乱跳。
舞台上是当天晚上演出的歌剧布景,我走进歌剧,又走出去。后台更暗,我摸索着给了钢琴伴奏费用,就在抓他脖领子的地方,讷讷地谢了他。迎面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是保罗,一脸的兴奋,说我在台上唱的声音有多好,穿透了整个剧院,声音又大又好听,等等。
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也不信他的话,因为我根本回忆不起我唱得好还是不好,惊魂未定。心里还在想着十分钟之前所受到的打击,冲上台时的那种慌张与恐惧,在想就是这个混蛋比尔,把我的试听,我的希望,全都毁了!
第二天上午还是10点,电话铃响了,是保罗。“怎么样睡得?”他轻声地问,口气随意。我说睡得很死,也许昨天受了刺激,很累。
“田,”保罗的声音一下子压得很低:“听好了。”我没说话。
“蕾诺刚打电话来,说大都会歌剧院要给你一个合同。”“什么?!”我大喊了三个“什么”。“而且要给你整个演出季的合同!一年的!”保罗终于绷不住笑了。“祝贺你!赶快给玛莎打电话吧!”保罗也大叫起来。
文字摘自《角斗场的〈图兰朵〉》中《大都会试唱记》一节,首发于“香港中和出版”。
田浩江与经纪人保罗·科泰的合影
威尔第的《阿依达》是田浩江跟帕瓦罗蒂唱的最后一部歌剧
田浩江在大都会歌剧院演出威尔第的歌剧《路易莎·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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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艺与世界角斗
时间:10月22日14:00-16:00
地点:朵云书院·戏剧店
嘉宾:田浩江、毛尖
田浩江,北京人,首位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签约20年的中国歌剧演唱家,在国际范围的重要歌剧院饰演过50多个主要角色,超过1400场次,并在中国国家大剧院、江苏大剧院等制作的十几部中国原创歌剧的首演中担任过主演。他的英文自传《歌剧人生》入选纽约林肯表演艺术中心系列书籍。近年开始散文写作,作品分别在《收获》和《十月》获选刊出。
毛尖,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作家,著有《非常罪,非常美:毛尖电影笔记》《有一只老虎在浴室》《夜短梦长》《一寸灰》《凛冬将至》等二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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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艺与世界角斗:
田浩江×毛尖对话《角斗场的〈图兰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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