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的“小升初”家长，给娃花钱学跳绳、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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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吉安娜
2023年10月13日，北京，气温9-21度，小雨转雾。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看天气预报。拉开窗帘，外面大雾弥漫。现在是早晨6点半，地面是湿的，小雨应该下完了，雾也会逐渐散去，天气应该不影响运动。我希望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因为今天是儿子体测的日子。
儿子今年四年级，正好赶上北京中考体育改革：体育中考成绩改为满分70分，其中30分为初三现场考核，40分为过程性考核分，包括四、六、八年级体测各10分，八年级体育知识测试10分。四年级体测项目有1分钟跳绳、1分钟仰卧起坐、50米跑、坐位体前屈、肺活量、体重指数（BMI）。都听说过中考“一分压一操场”的恐怖故事，所以在体育分方面，每个家长都不敢大意。
虽然从二年级开始，就知道要体测，体育老师在家长会上也提醒过，可是总觉得这个事还有点遥远。除了跳绳优秀外，娃的其他项目都在及格线徘徊。最郁闷的是，2023年寒假，娃一个假期居然胖了6斤，肉眼可见地变圆了。果然，学校今年春季的体检报告单显示，娃超重了，BMI不合格。
《恶之花》剧照
好在今年终于正常上课，学校每天都安排体育课，娃的活动量上来，体重终于不涨了。我每周末都带娃出去爬山、运动，想着他的运动能力应该提高了吧。可拿到娃的成绩单，我忍不住感慨，我和他爸的体育都不差，怎么他那么渣？除了跳绳，其他科目居然都是及格！我忍不住当场测试一下娃，先让他做仰卧起坐，他上身扭了两下才起来，动作一看就不合格，估计老师放松了标准，他才勉强及格。坐位体前屈更是，只能坐成直角平举着双手，我从后面压他的背，他就开始反抗说腿疼。他跑步我是见识过的，姿势也很别扭。
最近一年，我跟着一个老师健身，颇有收获，体重下降，肌肉更多了更有劲了，我觉得我的健身知识储备，指导娃绰绰有余了。可是，亲自上阵不到一周，就和娃爆发了好几次战争。比如，仰卧起坐，我让他两个肩膀同时起，可是他总是办不到，最后我摁着他一侧的肩膀调整，娃干脆罢工，还气哼哼地说：“我是同时起的啊！“体前屈也是，最后要搞得我们母子要“绝交”了。
原来，会做和会教是两码事。
要不要请个教练？这个想法刚蹦出来的时候，我是有点抗拒的。我小时候生活在乡村，觉得跑啊跳啊这些运动能力，都是在日常生活中自然习得的，花钱找人教娃怎么跑，怎么跳？我父母听了肯定笑掉大牙。
可是再仔细想想，娃运动能力不行，真不能怪娃。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北京市区的公立小学在课间不让孩子出教室，即使在教室里，也不让打闹。孩子能运动的时间只有大课间和体育课，加起来的时长也就1小时多一点。孩子放学以后，也没有多少运动机会，我家住在老小区，停车位紧张，空地都被车占满了，根本没有适合运动的场地。离家最近的公园走过去也得20分钟。而且有时候到家，磨磨蹭蹭一会儿，就不想下楼了。不像在平房，出门就是院子，随时能活动，毫无心理负担。
和队友商量一番，决定找教练了。孩子暑假住在奶奶家，位于远郊区密云。辗转几番介绍后，我找到一个教练，体育专业毕业，专门做少儿体能培训，收费只有城里的1/2，这算是跨地区套利吧！
训练从7月底开始，训练地点选在一个公园里，时间是下午4点到5点半。在训练之前，我们就和娃约定，这个训练比较辛苦，一定要坚持。娃比较争强好胜，看到自己体育成绩那么差，也想提高，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了。一起参与训练的有六七个孩子，有2个和我们一样，也是从市区回来，为体测做准备的。娃感觉找到了同盟，训练间隙，经常聊聊天，还挺开心。
七八月的北京，非常闷热。每次做完热身，后背就湿了。之后的2000米，最让孩子们发怵，有的娃会找各种理由偷懒，比如趁教练不注意，放慢速度甚至改为走路，我家孩子挺老实，教练让干什么他都遵守。到了拉伸环节，娃们使出各种“撒娇”手段，哀嚎声此起彼伏，大叫：“疼死了！疼死了！下不去！”教练见惯不怪，不但不可怜娃们，还威胁：“再叫就延长时间！”哀嚎声立马停止。
围观的家长们看着自己的娃被治得服服帖帖，不禁叫好。估计有不少家长，也跟我一样，在家里经历过鸡飞狗跳吧。
我娃是例外。他全程没有喊叫过，他发现很多拉伸的方法，我在家教过他，他能更快掌握技术要领。另外，他发现自己的柔韧性居然比其他孩子好，比如跪姿后仰，他能很轻松完成，教练夸他，他得意了好久，还愿意帮助其他小朋友。
每次训练完，娃的上衣都湿透了，需要换一件，晚饭饭量也越来越大。一起训练的小伙伴，有的因为出去玩，或有事缺勤几天，而我们一直坚持了一个月，从未间断。我们中间曾经问过娃，要不要歇歇，他说还是去练习吧。
坚持了两周后，效果显现，娃的坐位体前屈居然可以到12cm了，到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达到15厘米，优秀标准了；仰卧起坐也改善了很多，稳定在50个左右，满分；50米跑，也能跑进10s以内了。
训练结束的时候，教练教了一些在家练习的方法，嘱咐我们每天坚持练习，体测满分绝对没问题。娃对自己的进步也很满意，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少数几件付出汗水并达到目标的事情。
《暗格里的秘密》剧照
开学以后，我工作变忙，没空盯娃。爷爷奶奶负责接送。爷爷奶奶退休前是老师，对娃的教育比我还上心，老师的要求执行得特别到位。每天放学，爷爷先带娃去户外，按照教练的方法，把所有练习做一遍。晚上8点以后，等娃做完作业，爷爷又叫他出来练习体前屈、仰卧起坐之类的。做完以后，爷爷还会分析娃哪里做得好，哪里需要提升。甚至我们周末带孩子出去徒步，爷爷都让我们带跳绳，我直接拒绝，差点爆发家庭矛盾。我觉得这么做实在没必要，因为他每天在学校也练习这些，成绩已经比较稳定。而且这就是一个体测，也没那么难，搞成这么草木皆兵，已经超过我的忍受程度。
我一直避免成为 “直升机父母”，可是又发现似乎避免不了。我以前觉得，学习是自己的事情。我上学期间，父母从来没有管过我的学习，一切决定都是自己做。而我的孩子，我得操心他的各种成绩，这让我很不习惯。
朋友组了一个育儿群，我也是成员之一，群友的孩子和我家娃同龄，普遍喜欢鸡娃。有一次我点进去看聊天记录，才知道大家暑假基本都给娃报了体育班。有一个爸爸说：我们班上有个孩子，体测跳绳只跳了45个（满分137个，大部分孩子都能满分），因为父母离婚了，没人管孩子……大家一片唏嘘。我也替那个孩子难过。我也开始与自己和解，现在时代不同了，有些事就得家长多出力，在能帮他的时候扶他一把，也没啥，不能刻舟求剑。
孩子的体测时间定在10月13日，长假后第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放假前，老师在群里要求，假期要坚持练习，并给出了练习建议。娃对我说：“班主任说，体育就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课程，一切都要给体测让道。”看来，娃比我更清楚这次体测的重要性。
《我们的少年时代》剧照
有一次，娃说他的50米可以跑9秒4了，我连忙夸奖进步好大啊！是不是优秀了？他说，哪里，9秒4得76分，9秒1才能80分。我问你是不是对各项得分都很了解了，他说，倒背如流。我立马对儿子另眼相看。一直觉得他迷迷糊糊的，这次居然这么清醒！
国庆假期，我们自驾去周边省份玩了6天。第一天，在酒店休整间隙，我和队友轮番上阵，拖着娃锻炼。第2天，娃说他的脚踝疼，不愿意跳绳了。队友立马带着娃去当地的医院看急诊，医生说无大碍。事后，队友说，其实他知道娃在找借口，但又不能戳穿他，所以就真的带他去医院。去完医院，队友对娃说，你要是还觉得脚踝疼，咱们就回北京吧，继续玩怕加重你的疼痛。娃立马说，我不疼了，继续跳吧……第3天，我们在酒店又锻炼了一次，等到第4、5、6天，锻炼就中断了，因为行程实在太累了。
我们10月5日返京，10月6日在家休息一天。可是第一周上班我眼睛都睁不开，还没缓过来，默默盼望着周末。娃也差不多，主动要求9点以前就上床，早晨也起不来。
《我的卡路里男孩》剧照
体测前一晚，娃8点半就上床，上床前，要求奶奶明天早晨给他做一碗面条，放两个蛋。就像好多运动员上场前，做一套动作给自己好的心理暗示。在考试当日吃加蛋的面条，就是我家的考前仪式。
送娃去学校的路上，雾在逐渐散去，阳光穿透薄雾，落在道路上。我说你们考试的时候天就晴了，你们运气真好。娃说，无所谓。
校门口，保安、值班老师、校长挥着手迎接着孩子们上学。
“早上好！”
“早上好！”
平时害羞的娃，难得主动回应老师：“早上好！”看起来状态不错。
晚上我到家已经7点多了，娃正在写作业。我貌似无意地问：“今天发挥的咋样啊？”
《你好，旧时光》剧照
“10分！跳绳199个（满分并且有20分加分），体前屈17.4（满分），体重指数18.0（满分），仰卧起坐51个（满分），肺活量2400多（良好），50米跑不知道成绩，应该是良好。”我算了一下，果然是满分。虽说重要的是过程，可是到这个阶段，谁能免俗不重视成绩？谢天谢地，付出总算有回报。
我问他：“体测结束了，还要不要坚持以前的练习？”
“还要坚持，六年级还有体测呢。而且我跑步不行，我得好好练习。我的胳膊也没劲，初二还有引体向上呢，要提前准备。”看来学校说的也没错，体测也是培养孩子努力拼搏的好机会。
我遥想两年后的体测，希望下次我们能更加从容。
排版：空豆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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