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圣节COS那英爆火的网红这英,没想到今天又当显眼包了,在热搜一位待了半天。
不过词条跟她呈现给外界的形象有些割裂感——
#这英被父母扫兴了二十年#
@我爱糟糕的我
点进去之后发现不是闹着玩的。在播客里,这英自述从小被扫兴着长大,这不是危言耸听。
父母不说反话就说不了话,被同学欺负了不敢回家说,因为爸妈只会反问“为什么不欺负别的人”。
17岁中专毕业开始上班,每个月工资上交家里,只留四百块给自己,没想过这有什么不对劲。
她养成了懦弱又敏感的性格,练就了一套讨好爸妈的行为模式,如此长大。
@cetaceta
在人生的前十几年没意识到性格有什么问题,19岁的时候觉得过得太痛苦,在一个姐姐的帮助下从位于北京城中村的家里搬出。
这些年上成年教育的课,学习服装设计和广告学;
体验不同的工作,服装店导购员、互联网公司广告投放、直播电商运营都做过;
从北京搬到机会更多的上海,身边有不扫兴的男朋友和给予鼓励的闺蜜。
今年6月,她发了那英的仿妆帖,猛地收获上万赞。
她嗅到了机会,抓紧一切时间、调动所有的幽默细胞,在模仿那英的整活路上做到了第一。
这英现在28岁,用了九年的时间让改变作用在自己身上。
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个搞笑博主一夜爆红的故事,而是她如何花整整二十年,把自己重新养一遍的故事。
她也说,面对恶评心态不会那么稳定,会受到一些冲击,毕竟刚把自己养好两年,底盘没那么稳。
奔着乐子来的网友们听了这英的经历,感慨她治愈自己这一路的不容易,也纷纷诉说自己养自己的经历。
无需COS,重新把自己养一遍已经变成年轻人面对原生家庭的最新集体反应了。
01
经济独立后
重新把自己养一遍
这英是很多底盘没那么稳、甚至没有底盘的人的一个缩影。
原生家庭带来了很多创伤和渗入人生底色的灰蒙,在很多感到羞耻、内疚、别扭的时候都能感到发源于家庭的因果纽带在现形。
不过,就像这英一样,现在年轻人的一个不可阻挡的势头是,走出原生家庭阴影的渴望压倒了阴影本身,大家已经开始在积极自救。
毕竟,埋怨和谴责解决不了问题,也无助于真实境况的改善。
与其花费大量功夫试图寻求上一代受害者的理解,向他们讨要一个说法,不如自己换种活法。
今年四月的时候,一位网友发帖说,发现自己把自己当女儿养之后过得就不拧巴了。
喜欢的歌手巡演,抢到了门票,可是一算算门票、往返交通和酒店加起来上千的费用,隐隐觉得自己不配这样的消费、不该花那么多钱在享受上。
花钱拍写真、出门旅游,都有类似的感受。
平日里,容貌焦虑、身材焦虑、上岸焦虑、同辈压力,一层又一层缚上来,让人动弹不得。
但转换一下视角,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面对这些,她马上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精致没关系,胖一点也可以。和别人处不好关系、考不上研、工资不高都可以,恋爱婚姻生育不想要就不要,不优秀也可以。
“我的女儿只要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自由过每一天就好,她值得。”
点进各个社交平台的话题页,很多人都在分享把自己重新养一遍的故事,发出“长大真好,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感慨。奇葩说辩手席瑞小时候想吃黄桃罐头,虽然吃到了,但是姥姥说的“这是一天的饭钱”始终让他有种至今仍在发挥余威的匮乏感。许多人都有小时候没能吃到或是夹杂了太多复杂情绪吃下的“黄桃罐头”。
三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食物的种类和进食时间,想精致摆盘捣鼓两两个半小时做一顿brunch,没人来扫兴“瞎忙活个什么劲”;随便扒拉几口方便面,也不会被说“就知道吃些没营养的”。
长大后慷慨宴请小时候的自己,逛超市、选餐馆的宗旨只有一个——尽情快乐,而不用担忧爸妈是不是会觉得我不懂事。巧克力、果冻、饼干,想吃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都能买,弥补小时候太多次准确记住超市货架位置但最终也没放进购物车。一下子拆开好几包零食,不用怕被骂;薯片口撕大了,不用担心被数落。
考了一次好成绩才敢小心翼翼提一次的火锅、烤肉、各国料理,现在想吃就能吃到。
“刚刚吃了顿麦当劳,突然想到,我过上了我8岁时候的梦想生活,天啊,怎么搞的,真是了不起啊你这家伙!”生活习惯也可以听自己内心的安排,正应了《瓦尔登湖》里那句“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诚地活着”。半夜去客厅拿东西,光明正大打开灯、拖鞋啪嗒啪嗒,不用弓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爸妈卧室的声响。周末睡到几点、回家之后鞋怎么摆、每天穿什么,都由自己全权决定。
懒散不成器的指责、幽怨的眼神、笼罩满屋子的低气压,统统消失不见。
打碎一个碗,天不会塌;出去跟朋友玩回家晚了,不会听到摔门声。
经济独立之后,小时候不敢提的要求可以自己一手操办了,主打一个“这次,誓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不少网友去整了牙,不想再有青春期不敢张嘴笑的经历。做了近视手术,丢掉笨重黑框眼镜的同时也丢掉“度数越来越高是不是都玩手机去了”的指控。去海边去雪山去不同主题的游乐园,做很久的攻略打卡心心念念的城市。自己出学费学喜欢的乐器,学游泳学跳舞学摄影,体验插花、做甜品、陶艺和所有小时候想做的事情。
有网友说别人从家去少年宫十分钟的路,自己走了三十年。
让我想起前些年的那句“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喝咖啡,我用了二十年。”不过后者指向的是外在成就和认可,而前者,关照的是自身感受和更内在的东西。小时候落下的课不仅仅是兴趣班,还有精神上的浇灌、人格的培养和与人相处模式的习得。年轻人正在通过各种方式重塑自己的人格,重建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社交圈。
有人开始尝试减少对外界眼光的摄入,不再信奉父母念叨的“不怕被人笑话”那一套。有人每天记录自己完成的小事情、给自己源源不断的积极反馈,不再让谦虚二字覆盖所有的快乐和鼓励。
也有人审视起从小听到的“要听话”“别人都这么做”“可不能辜负我们”,寻找真正能支撑起自己漫长人生的内核。
很多小时候上错了或者压根没上过的人际交往课、情感互动课,长大后再开学也可以。
如果总是心怀愧疚,就想一下飞机乘务员总会提醒的“请先佩戴好自己的氧气面罩,再帮助别人”。把经营好自己放在第一位,天经地义。不懂拒绝、讨好人格、畏难情绪、享乐羞耻、习得性无助,都能加入重新养一遍的心愿单,缓慢而坚定地发生变化。
前两天,#重度抑郁女生被医生建议断亲#和#朋友30岁癌症去世前说他反而很开心#双双上了热搜。
两个词条里的主人公身上都有原生家庭带来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沉重底色。
前一个故事里的女生之前经历过一场重病,向爸爸妈妈和把自己养大的姑姑求助均遭遇了回绝。
虽然无法将重度抑郁直接归因为亲情的崩塌,但与亲人之间的相处,带来的消磨已经远大于幸福。医生建议她,可以先和家庭做物理隔绝,那是刺激她的诱因。找到微信头像挨个删除,三分钟后,她觉得“世界都安静了”。后一个故事里的男生似乎经历了完全相反的家庭相处模式,却也没能拥有完全相反的家庭幸福。
他在打压式教育和无处不在的控制下长大,别人眼里的乖孩子背后没有快乐可言。必须按照父母的心意行事,衣服只能黑白灰三个颜色、拿筷子的高低不能有偏差;为父母设下的极高目标不断努力,取得成绩之后也没有夸奖,因为这是分内事,学习好是应该的;一路走来是顶尖的高中、大学、硕士、博士,但活得毫无成就感;28岁在父母面前说话,还带着试探性的讨好口吻。确诊癌症,周边人都惋惜、难过,他反倒有一丝释然,“有了癌症这个理由,可以不去干他们让我做的事了”。
去世前,他跟讲述这个故事的博主朋友说,“对于我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去世)也是一种解脱吧”。在我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只有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还飘荡在世间了。出去玩一玩、学小提琴、开一家小店当个咖啡师,把自己重新养一遍再也没机会实现了。
相比起来,第一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似乎幸运一些,她正在用断亲的方式,努力向原生家庭的泥沼外行走,她还有机会获得不一样的人生。在前些年,断亲总能跟不孝、薄情寡义、白眼狼划上等号。近两年,断亲招致的讨伐声逐渐隐去,大家越发把它视为保护自己、防止被拖入原生家庭无底深渊的必要手段。不少网友都觉得跟亲戚的交往是无效社交,白白消耗自己的能量却带不来正反馈。
逢年过节被盘问恋爱进展、工资、考编考研上岸计划,看不到一丁点发自心底的关心。
时不时因为不够稳重的微信头像、“发疯”的朋友圈、流露点“不听话”意味的的群发言被敲打,遇到问题时几十个人的家庭群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倾诉。
对于断亲的人来说,必然要在漫长人生里咀嚼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孤独。不过这份一人独行的不安全感,也好过被拖拽着往下坠的窒息和恐惧。
一批人用断亲这种激烈但有效的方式重新划定自己的生存环境,区隔开那些给自己带来致命危险的“最亲的人”。断亲或许适用于原生家庭创伤过大的少数人,更多一批人用“把自己重新养一遍”这种对抗性没那么大但自主性拉满的方式,来抚平原生家庭留下的印痕。
无论是哪种方式,指责原生家庭、沉溺在负面情绪已经是过去式,年轻人现在在意识到问题所在之后积极自救。前几年,原生家庭不仅是社交媒体上的流量密码,也实打实让大家发觉很多痛苦的根源来自于生养自己几十年的家庭。
“给父母分享快乐快乐就会消失,分享烦恼烦恼就会加倍。”“你讨厌他们的封建思想,又心疼他们劳累的模样,就像是一边给你做人工呼吸,一边为你祈祷,可就是不撒开掐紧你脖子的手。”“父母一辈子在等孩子说一句感谢,而孩子在盼望一句来自父母的道歉。”
这些话都引起了无数共鸣,父辈的自我牺牲、情感勒索、道德绑架,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成长保护壳。
网友纷纷列举出东亚家庭里的规则怪谈,心意相通的大家无需解释,自发把这怪谈续写到了几百条。不要分享取得的任何成就和进步,不会收获夸奖的同时还要收获不能过于骄傲了的训诫。你的家人是可以相信的,但请不要告诉他们你的秘密和你的烦恼。请记住,在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的时间,务必让家人看到你时,你处于学习状态(尤其在18岁之前!)很多小时候司空见惯的约束和管教,嵌入了生命,成为了人的一部分。
快乐有罪、不配得感、自卑、过度敏感、焦虑抑郁、各种羞耻症,仿佛都能在年少的家庭生活和与父母的相处细节中找到草蛇灰线。
就像弗洛伊德所说的,未表达的情绪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并将在未来以更加丑陋的形式涌现出来。好在,年轻人逐渐学会了自己把这些坏情绪挖出来,放在阳光下晾晒。
它可以用来把自己重新养一遍,也可以用不破不立的方式彻底跟过去告别,就像那些断亲的年轻人。
虽然一些“养自己”的方式带着些消费主义的痕迹,也无法担保接下来的人生必定快乐顺遂,至少这份成长型心态,已经让他们不被锁死在过去,勇敢面向现在和未来。今年的两大金句: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世界是旷野不是轨道,无一不是年轻人在积极寻找生命的出口。宛瑜放弃安稳人生、离开身边人都认可的伴侣,从不被理解到人人都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叙事。
不拿资历和个人经验教育年轻人的余华、李健受到欢迎,大家正在拿回自己的主动权,不想被时代的什么主义和什么思想团团围住。哪怕这些举动和选择不一定指向真正的快乐和自由,但已经迈出那一步了,断不可能回头。一切准备好再上路,也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来袭,更何况年轻人并不会被给予准备好一切的机会。把自己重新养一遍,不仅表示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更意味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承担起自己人生的重量。
当你做好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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