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游戏如何做公益

文丨陆然

居住在湖北宜昌的杨河今年已经 65 岁了，但他每天都会扛着沉重的摄影器材，来到长江大江与三江的交界处，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等待江豚的出现，用相机记录下它们的生活。

他拍摄江豚的初衷本是为了追寻小时候的记忆，但未曾想五年来拍下的十万多张照片，意外引发了人们对江豚的关注，甚至登上了国内外数十家媒体。

杨河从小在江边长大，伴水而生，江豚是他印象最深的动物。不过令他遗憾的是，几十年前数量繁多的江豚现在却很少能看到了。这个在地球上生存了长达 2500 万年的物种，此刻正处于 “极危” 状态。

拍摄野生动物需要的器材要价不菲，杨河和老伴拿出养老钱购买了设备学习了很久，直到 2020 年才拍出第一张满意的照片。他还曾帮助解救过一只被绳子缠住的江豚，不久之后再次见到这头江豚的时候，它身边多了一只小江豚。

过去几年，杨河愈发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长江上渔政监察队的身影多了起来，他们劝导当地的渔民合规捕捞、监督偷钓盗捕的行为。

如今他们的故事都被收录在了纪录片《江河的微笑》中。在整个长江上，2.5 万名巡护队员正日夜穿梭，为保护长江生态奔波和付出。

《江河的微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者荣耀 8 周年皮肤的公益纪录片。让不少人意外的是，这部主题严肃、深刻的纪录片竟是出自一个游戏团队。

随着自身用户数以及辐射的地域、年龄群体不断扩大，王者荣耀一直在思考，作为一款国民游戏，到底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影响力？

在过去的几年里，王者荣耀的周年皮肤常常与传统文化紧紧捆绑，比如先后和昆曲、越剧、古琴、敦煌等文化符号联动。尽管王者荣耀从第二年开始周年皮肤都是免费的，但这并非意味着 “缺斤少两”。一款皮肤的推出要经历复杂的探索、考究和再创造，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人力。

现在，从传统文化到生态保护，便是这个思考的过程，以及答案。

王者荣耀的用户数早在几年前就突破了 2 亿，每当内部讨论周年皮肤主题的时候，都会提出无数个方向，希望能做到的是：用户喜爱、有共鸣，并让他们能够关注到皮肤背后的文化与社会议题，从而产生正向积极的社会价值。

但在这个范围之下，团队可选择的方向实在是太庞大了，比如长江生态保护，一直是中国环境保护的重要议题，这个议题下，有诸多的长江生态物种值得关注，王者荣耀会如何甄选更具体的主题对象？又该如何表达？

江豚很重要，但又陌生。王者荣耀团队注意到，与江豚同样知名的白鱀豚，已经在 2006 年被宣布功能性灭绝，但对于大多数生活远离长江的人来说，似乎很难察觉到这种变化，更难感受到这件事情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

为了了解这两种淡水鲸类动物，团队与长江生态保护与研究的相关专家一同进行了实地考察，在磨山自然教育基地，他们深入了解了这些珍贵的动物的生存状况与环境。

和许多濒临灭绝的动物一样，江豚主要的威胁来自非法渔业和食物的缺失。在 80 年代末，长江沿岸两三百米，人们还能经常看到白鱀豚和江豚觅食、生活，甚至还能观察到它们的喜怒哀乐。根据原铜陵白鱀豚养护场科研室主任章贤回忆，他亲眼见到过长江中的江豚妈妈为了保护孩子驱赶凶猛的鳡鱼。

只是短短二十年过去，白鱀豚已经功能性灭绝。庆幸的是，通过禁渔令以及各方人员的努力，江豚在长江中的数量回升到了 1249 头。

生物或文化消亡的时刻，往往会在人们不经意间就发生了。曾经在北美大陆上生活了上百万年的卡罗莱纳长尾鹦鹉，在人类开始大规模经济活动后仅用了 187 年便灭亡。1917 年，仅存的两只卡罗莱纳长尾鹦鹉孤独的死在了动物园里。

鸟类、水生生物和其它那些栖息地远离人迹的生物，都面临一个问题：它们的消失往往不容易被感知，也是唤起人们保护意识的最大难点。根据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的报告，在所有监测物种种群中，淡水物种种群下降幅度最大，在短短几十年间平均下降了 83%。

唤起关注，这正是王者荣耀有能力去做的一件事。在过去多年与传统文化的联动中，团队发现，用户其实有足够的热情去关注这些议题，但只是限于在日常生活中难以触及。现在，游戏或许正适合承担这样的一个链接器。

为了将这个主题做得更能让人感同身受，团队去了长江各个城市实地考察，加入了保护者的群体——蹲守拍摄江豚、登上巡护船，实地观察并记录了巡护队不舍昼夜保护江豚的付出，最终真正理解了这个大多数人在平时的生活中难以感知到的主题。

生态和人类活动的冲突，很难被轻易扭转。

在卡罗莱纳鹦鹉的消亡史中，人们猎杀它们的原因仅仅是卡罗莱纳鹦鹉会吃掉农民种的水果与庄稼；而当同伴死了后，它们不仅不会飞走，反而会留下来鸣叫，于是就更容易被批量捕杀。纵然后来有博物学家提出，人类应保护这一种群，但多数人的传统的观念依然难以被改变，灭绝悲剧由此发生。

中国长江边的居民，有绝大部分的人是以捕鱼为生，或有钓鱼的爱好。但是，他们并不清楚如今长江生态面临的问题。此外非法捕捞与环境污染，也在持续破坏着长江生物的栖息地。

唤起人们的保护意识，成为了生态保护中重要的一环。

杨河通过照片呼唤人们关注江豚、保护江豚，而曾经是渔民的周刚和杨泽运，如今成为巡护队员，则每天至少要花 12 个小时在长江上巡逻。作为渔民，他们对曾经长江上的捕鱼盛况还印象深刻，“下网的人特别多，还有电打鱼的”，而坝上的污染也肉眼可见。如今，他们昼夜航行在长江边上，劝导钓鱼、捕鱼的人保护生态，这支 11 人的队伍，从 2018 年开始，已经在长江沿岸巡护了 22 万公里。

另一边，宜昌的渔政监察支队也是保护长江生态的重要力量。如今钓鱼的工具五花八门，但是废弃的鱼钩、翻板钓钩、多钩钓钩、延绳滚钩耙刺、电炸、毒炸，都是以一种破坏渔业资源的方式去钓鱼，而喜爱垂钓者的数量又极其庞大。

在渔政监察支队副队长莫宏源的日常工作中，他们会发现被废弃钓钩钩住的鱼，受到威胁的不仅仅是江豚，还有长江里的中华鲟和众多鱼类。2021 年，长江流域进入全面禁渔期，但仍有不少垂钓者不理解个中缘由闯入禁区钓鱼。

渔政监察支队一边巡逻，找到禁钓区的垂钓者，让他们放生渔获；另一方面，宣传也变得格外重要，他们不断走进社区和学校之中，向人们科普非法捕鱼、滚钩等工具对生态的破坏。希望对年轻下一代的科普和教育，可以影响和辐射到他们的父母以及更多人。

看到这一幕幕场景，王者荣耀团队意识到，作为链接者，游戏正好是一个合适的媒介。于是在这款游戏八周年之际，主题皮肤 “江河有灵” 和它背后的故事上线了。

借助游戏中的英雄阿古朵与小白的故事，团队希望唤起更多人对长江生态的关注与保护。除此之外，王者荣耀还在此前的 “99 公益日”，联合腾讯公益发起了 “守护长江之灵” 活动，普及了守护长江的生态知识，并让玩家和巡护员一起完成巡护长江的任务。最终，活动累计的小红花超过 2 亿朵，而这些小红花将转换为真实的捐赠，用于沿江 15 省市的生态保护、培训和装备支持之中。

在公益纪录片《江河的微笑》的 B 站评论区，有人在分享自己的长江，与江豚的故事。但更多人，是在认可王者荣耀这款游戏作为媒介，链接社会，传递生命存在的意义。

这让团队感觉很开心，自己一路以来摸索、期望传递给用户的价值，被用户感受到了。

如今，人人都在讨论游戏的价值。广泛的受众、可塑的表达形式，让游戏几乎可以承担任何文化的载体，如同电影和音乐一样。它是广义概念里的 “第九艺术”，也是腾讯游戏副总裁马晓轶口中的 “超级数字场景”。

而在这个王者助力长江生态保护的案例中，人们可以看到游戏的重要意义之一，是通过当下的娱乐与内容形态，去传递来自 “远方的声音”。

这些声音也许关于过去，千年的敦煌文明在风沙中饱受侵蚀、风化，也许不日便会消失。也关于未来，江豚等珍稀动物日渐濒危，如果不加以保护，也许未来就再也无法见到它们。

文化价值、公益价值、社会价值…. 口号是虚无缥缈的。但回看王者荣耀的 8 年，当看到共创之夜敲响雷公鼓的时刻，不再公开对外的 285 窟里的故事又重新被想起 —— 人们敲响雷鼓呼唤神明，鼓声如雷声，呼唤雨水落下，万物生长；当童声《请记住我》响起，一群白鱀豚在电子荧幕中自由穿梭，似乎在诉说，不要忘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那些时刻。

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 游戏的包容性让它可以承载非常丰富的主题，用丰富的内容形式唤起人们对遥远陌生体验与文化的关注，激发人们潜在的热情，正是其对社会最大的价值。

但有趣的是，王者荣耀不仅在回响来自远处的声音，也在关注那些近在咫尺的，具体的人。放眼过去与未来，也时刻立足于当下。

关注饱受风化侵蚀的敦煌文明，但也看得见此时此刻那些敦煌守护者；应该保护濒临灭绝的江豚，但也要看得见那些不舍昼夜守护江豚的无名英雄。

文化应该传承，但平凡英雄的故事也值得传颂。也许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如马伯庸说的那样，让游戏的价值，走向游戏之外。

题图来源：王者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