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日,班宇等多位青年作家考编一事引发网络热议。图为班宇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出席活动。(视觉中国 / 图)
责任编辑|陈斌
近日,一则“作家考编”的新闻引发关注。2023年武汉市文联所属事业单位芳草杂志社公布了专项招聘名单,青年作家班宇、陈春成、王苏辛、淡豹(刘雪婷)在列。此事再次引发网友“宇宙的尽头是考编”的感叹。公示名单显示,班宇、陈春成与王苏辛“成功上岸”,淡豹则不幸名落孙山。
这则新闻的话题热度虽逊于去年的“明星考编”事件,但也提出了一些值得深入探讨的议题。此次“作家考编”之所以引发热议,还是因为在人设与选择上出了问题,让外界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这一点值得特别加以辨析。班宇曾被称为“东北文艺复兴三杰”之一,著有小说集《冬泳》,也是悬疑剧《漫长的季节》的文学策划。这部以上世纪末东北下岗潮为背景的热播剧,一大主旨就是对“铁饭碗”的反思,尤其是展现了其对人的束缚与异化。淡豹拥有社会学与人类学学习背景,她的文学作品关注性别、阶层议题,也专长于非虚构写作,长期以来以“关注现实”的面目示人,怎么看都与“编制”扯不上关系。无怪乎有网友评论道,看到这则“作家考编”新闻,颇有一种“孙悟空考上天宫编制”“《冬泳》终于上岸”的感觉,其中淡豹还喜提了“申公豹”的网络绰号。原因无他,只因作家之前的作品与“人设”,与考编的行为出现较大反差,让读者产生违和感。对比淡豹曾在访谈中“一个人怎么写,他就怎么活着”的说法,“作家考编”的短短四个字已经让“怎么写”与“怎么活着”互相矛盾了。如果说作家本人完全隐身于作品之外,并不希望读者“像吃了鸡蛋还要认识老母鸡”一样了解自己,那么“作家考编”就不会引发多么大的争议,比如那些深居简出、极少抛头露面也不搞营销的作家。问题在于,如今的文化界已经高度市场化,青年作家对外出售的除了文学作品,还有各种线上线下的访谈、演讲、见面会、分享会构筑的“人设”,也将这种鲜明的“个人IP”作为一种文化商品出售。此次考编的青年作家里,或多或少都在经营着市场化的人设,这种人设也帮助他们取得了作品的成功,甚至还有作品之外的成功,花钱买书的读者购买的就不止是作家的作品,也包括他们营销包装的“人设”,以及蕴藏其中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读者期待他们实践人设,并对未能言行一致表示失望,这种失望也恰如其分。平心而论,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法规禁止这几名青年作家考编,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当然也允许一个人实践他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但他们这种 “华丽转身”也未免有些“突如其来”,自然难逃外界乃至追随者的疑问:他们为什么要去考取编制?编制又能给这些已经取得不小成功的青年作家带来什么?公开资料显示,武汉市文学艺术理论研究所(芳草杂志社)是武汉市文联所属二级事业单位,业务范围主要是各项文学学术研究、编辑出版发行《芳草》文学期刊。官网公示的招考条件显示,报考者除了年龄要在40周岁以下之外,还需要满足“三项条件其中一项”:作品获得省级期刊文学奖项,在中文核心期刊或是省级以上出版社发表过30万字以上作品,作品入围过几个特定的文学排行榜。这次编制考试的招考条件可谓相当之高,三项条件恐怕就刷掉了绝大多数“普通做题家”。而从公示的成绩表与录取名单显示,此次“入编考试”分为专业能力评审、面试成绩两大类,最后依照综合成绩排名,并没有笔试环节,可见有别于普通的“考公考编”,称得上是为“青年作家”这个群体量身定做。试问,一家文学期刊为何拥有如此之高的招考要求,又为何可以吸引多名青年作家报考?这些青年作家本已在市场取得了成功,也没有逃避竞争去“吃皇粮”的迫切需要,在体制内期刊从事文学理论或是编辑工作多少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因此比较合理的推断是,编制带来的好处不是明面上的“铁饭碗”,而是可以为这些市场化作家提供更好的社会地位,或者说某种身份标记,青年作家之所以要求得一官半职的傍身,大约是可以把两头的好处都占了,这自然符合“理性经济人”的决策。“学院憎恨天才,犹如修道院憎恨圣徒”早就是业界的共识。文学作品本就应该交给市场判断、交给读者选择,而不是一定要作家博得某个 “盖章认证”,或是有一官半职傍身,其作品才能通行于世。几名青年作家遭遇的群嘲,也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