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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爱情之于剧本创作，收入分配是经济学研究中一个重要的母题。《21世纪资本论》是本世纪以来讨论收入分配议题的经典著作。

尽管书名上带着“21世纪”，但这部写于21世纪第十个年头的作品不是一则预言。相反，它介绍了18世纪以来欧美国家财富和收入分配动态变化的历史，本书的作者、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想要做的，是“从过去的历史中找到一些通向未来的钥匙”。

有关收入分配的格局和它带来的影响，历史上的人们给出过不同的见解。18世纪末的英国传教士马尔萨斯认为，法国的人口爆发导致了贫困的高速增长，人口过剩是影响财富分配的首要因素。

19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两位经济学家李嘉图与马克思同样对社会财富分配的演化保持悲观，尽管“根源”不再是人口。

李嘉图提出的稀缺性原则认为，土地价格与租金由于土地的稀缺性将无可避免地越来越贵，地主对财富的掌握会破坏社会平衡；马克思则看见当时的工业资本家获得了空前财富，而创造财富的工人却比以前的生活（农业时期）更加悲惨，资本将不可逆转地无限积累，而财富最终只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上。

他们共同预测了一个黑暗的未来——极端贫富差距会产生不稳定因素，社会将陷入混乱与痛苦，最终走向制度的毁灭。

但事实表明，他们的末日预言没有实现。1772年出生的李嘉图没有预料到，未来人们将从对土地生产的食物的需求中解放出来。马克思也没有想到，他去世后，工人的工资在长期停滞后得到增长，人民的生活水平出现了好转。

经济繁荣的年代，人人都在追赶财富，分配问题不再是人们关心的重点。

进入20世纪，美国经济学家库兹涅茨经过研究发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事实：1913-1948年，美国高收入人群（收入最高的10%人群）占国民总收入的比重下跌了10%。

一个结论就此诞生：收入不平等是工业化早期的现象，但随着经济进一步发展，会有越来越多公民共享经济成长的果实。

从研究方法看来，库兹涅茨的结论比李嘉图、马克思更加可信，因为他依靠的是数据而不是纯粹的思维推演。

但皮凯蒂对库兹涅茨的研究范围进行了延伸，发现了一条不同于库兹涅茨曲线的“U形曲线”，即不平等在一个时期减少后紧接着在另一个时期有所增加。

皮凯蒂通过数据统计与分析发现：在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前10%的人群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确实从此前的45%-50%下降到30%-35%，不过从20世纪80年代之后，不平等又迅速增加，高收入阶层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例重新上升至45%-50%。

也就是说，即便经济发展会让社会上更多人受益，但并不会自然地减少收入差距。库兹涅茨发现的收入差距减缓不是一个普遍现象，而是暂时的“反常”。

这样的反常，是两次世界大战、第二次工业革命与国家职能扩张三重因素的结果。

皮凯蒂认为，这种让收入差距扩大的分配格局根源是r>g，也就是资本收益率（r）长期显著高于收入和产出增长率（g）。

他在书中记录，相比20世纪中期的7%-8%，21世纪初的资本收益率已经有所下降，保持在4%-5%，但收入与产出很少能实现那么高的增长率。历史上，只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后30年的欧洲和今天的中国以及其他新兴国家才有这个速度。

有各种各样的因素让这个不等式更加坚实，比如银行总会对更高的储蓄金额给予更高的利率——一个人初始资本禀赋更高时，平均实际资本收益率可能就会更高；李嘉图的稀缺性原则也在推波助澜，只要把他口中的土地替换为全球重要城市的房地产与石油。

在基于私人产权的自由市场经济中，并非不存在趋同（收入差距减少）的力量。新兴国家的崛起表明，知识和技能的扩散是推动平等的重要力量。但它们一旦追赶上发达国家，收入与产出的增长同样将不再高速发展。

财富继承所带来的贫富差距，已经成为当今社会公认的“坏事情”。皮凯蒂提出，有关不公平的观念实际上会随着时间变化，比如在巴尔扎克和奥斯汀时期，不会有人认为从祖上继承巨额财富从而过上舒适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这引出书中了对精英社会的反思，即当今因能力和效率为由带来的巨额薪酬差距。

和巴尔扎克和奥斯汀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如今崇尚精英主义的人也会认为，巨额的贫富差距是合理的，他们用更好的道德品质与自身能力形容自己，认为薪酬造成的贫富差距比继承财产造成的贫富差距更具有正当性。

皮凯蒂惊讶地发现，现在的流行影视作品热衷于描绘精英人士的生活，产生“为公正的不公平背书”的效果。因精英阶层的才能、教育和社会作用产生的、表现在财富上的巨大差异，被自然认为是合理的现象。

值得注意的是，皮凯蒂不是一个均平主义者。在这个问题上，他反对的是一种普遍的误解：继承财富者“消失”，社会已经变得公平了。

皮凯蒂提醒人们，在眼下的社会，一些最基础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劳动收入占国民收入比重没有实质提升，不是人人都有平等的机会获得各种技能，教育的普及也没有增加代与代之间的社会流动性。

国内一些自由派的经济学家批评皮凯蒂“对资本有着不加区分的厌恶”，认为他提出的累进税制会抑制企业家的创新力量。但是，相信阅读此书的读者能够认识到，皮凯蒂并不是想让劳动者抢走华尔街精英高管口袋里的钱，也绝非支持“平均的贫穷”。

减少收入差距的最终目的，始终是全面改善地人类的生活——使社会不因财富的过于集中而失去活力，让除了劳动能力外一无所有的普通人通过努力实现向上的流动。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皮凯蒂是与他的批评者站在一起的。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旗下财经新媒体盐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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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江江

排版 | 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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