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名深造者罹患癌症背后的医院，越挖越心惊。

1

其实，这起引起巨大关注的事件，热度早就过去一周了。

当事件曝光的第一时间，我选择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是非常期待能够有反转出现，二是祈盼有公信力的公权部门介入调查。

结果，我们什么都没有等到。

除了掩耳盗铃式地毁灭证据。

如果后面再没有人提起，受害者的声音将淹没在其他社会新闻的海洋里，一度让人触目惊心的丑事，又消逝于无形之中，再也没人关注。

所以，就让我来违背下传播学的基本规律，在舆论即将消逝的尾段，用螳臂当车的勇气，强行发声，唤醒公众的注意力。

（图源：日本电视剧《白色巨塔》，仅作示意）

为了所谓的「辟谣」，驳斥该医院多名博士学生同时罹患癌症的传闻，11月8日，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中山二院）发布《情况说明》，回应有关「乳腺外科团队疑受实验环境和试剂影响致多人患癌」的信息。

确实不是6个人患上了罕见性癌症。

而是3个。

确实不是学生。

而是2个先做博士再做员工、1个博士后进修人员。

这哪里是辟谣，分明是坐实了事态的严重性。

其实，如果这些患癌症的人，是医院里的病患，这倒不足为奇。

问题的诡异之处在于，3人同在乳腺肿瘤中心读博、工作过，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罹患的都是极其罕见的癌症。

胰腺癌的整体发病率是15/100000(10万分之15）左右，低于40岁、女性和罕见型的发病率都相应更低得多；

滑膜肉瘤的发病率更是不到3/1000000（100万分之3）,多见于青少年；

乳腺癌发病率最高，但也只有3/10000（万分之三），男性极其罕见。

3名非高危年龄段人员（均是年轻医生），在相近时间段患癌，且包括罕见分型恶性肿瘤，已经是极其罕见的案例了。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第3人，罹患的是乳腺癌，医院公开声明时，公开了前2人的性别，却独独回避了第3人的性别，不出意外是男性。

壮年的高知男性，本人也是医学专业毕业的博士生，居然罹患了女性身上才常见的乳腺癌！

所谓日本福岛50死士，其实是50人一组轮流值班，前后共有580人左右。10年过去了，其中有8人被认定因此患癌，也就是1.38%。

该涉事的乳腺肿瘤中心一共37人，患癌比例却达到了8.1%。

也就说，在这里读博士、进修过的人群，发生癌症的比例，比在发生核泄露的地方值班的比例，还要高出5.86倍。

公众的警觉，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乳腺肿瘤中心的研究任务，就是研究如何应对癌症。

但是需要有足够多的患癌样本动物，比如：小白鼠，已经罹患了癌症，才能针对性地研究治疗方案、药物。

可是，去哪里找那么多已经患癌的样本动物呢？

很简单。

促癌：让正常的小白鼠，患上癌症先。

业界成熟的做法就是，定位抑癌基因INI-1，再让其失效，也就是抑制抑癌基因INI-1，致瘤通路激活，等同于释放出了癌变魔盒，让正常细胞突变成癌细胞的概率迅猛提高，促癌就容易成功了。

所以，在乳腺肿瘤中心课题组的博士生、博士后进修人员、年轻员工，就要对大量的样本动物促癌，不可避免要长期接触抑制剂。

公众的一个朴素疑问就是：

乳腺肿瘤中心，是否对研究的博士生、进修人员和医院员工，提供了严格的暴露风险保护、做出了严格的操作规范培训、减少了在试剂环境暴露的时间和剂量？

对抑制剂的存放和使用，是否遵循了严格的隔离、受保护实验标准？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民众，都是风华正茂、具有医学专业知识、年富力强的年轻人。

如果和本职的研究、工作环境无关，同时在2023年诊断出罕见癌症，不得不让所有人起疑。

当然更包括了向外界吹哨的年轻医学专业学生们，因为他们担心，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患癌了。

然而，对于第一个发现自己患胰腺癌的黄敏博士，第一时间就被导师苏士成，粗暴地移除了工作微信群，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更谈不上善后补偿了。

年仅29岁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已经获得过「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资助的导师苏士成，在她患癌之后，竟然是这副嘴脸。

2

当然，任何人罹患癌症之后，要确定导致癌症的明确的诱因，在医学上也是非常困难的。

患癌是否和医学实验室有关联，需要严谨、专业的医学调查和验证。

在没有专业、权威、完全中立的第三方调查报告出来之前，断言这3人罹患癌症，一定是诱变促癌试剂导致的，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涉事的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中山二院），在汹汹舆情面前，也做出了很高的姿态：

针对将患癌与实验室或者试剂接触进行关联的关切，诚挚欢迎有关部门组织第三方机构进行评估调查。

我们暂且不论涉事的导师，本应该是品行高洁、正直不阿、爱护学生的长辈，哪怕是寻常的公权力部门、企业，只要身正不怕影子斜，应该第一时间安抚受害者、保护好现场、固定好证据，再邀请记者、同行、有公信力的第三方机构、上级监察部门，一五一十地调查，还其清白。

那么，涉事的导师、荣誉等身的年轻专家、院长助理，苏士成，为何第一时间将患癌的博士移除出日常工作沟通群呢？

其实，实验室并没有完全拆除，但是对导师、博士、年轻医生员工的办公室、文件室，恰到时机地进行了一场从里到外、毫无死角的消防大检查。

难道消防大检查，不应该查看通风管道、灭火器设施是否正常，消防通道是否没被堵塞吗？

被清理干净的东西中，是否包含了记录研究人员接触诱变试剂的日程、安全防护措施的日志文件，甚至就包含了诱变试剂呢？

如果能够对办公室、储藏室、文件室，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消防大检查」，难道就不能对实验室的环境、设施、文件、实验数据和日志，进行销毁、转移了吗？

那么，实验室的外观、沉重仪器和桌台，还保留着没被拆除，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口口声声说着欢迎外界和上级部门的调查，转头就迫不及待做一些掩耳盗铃的手脚动作，这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心寒。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之举吗？

我们很难想象，这是院士宋尔卫的学生团队、院长助理、杰出专家们的操作。

我们没有感受到一丝人文关怀，看到的只有居高临下的傲慢、冷血，和对弱势学生、年轻职工、公众情绪的漠不关心。

酒冷尚可温，心寒如何暖？ 

3

也许，是我们太幼稚了。

人家是谁呀？

苏士成今年40岁，他在中山医学院读大三时就加入了中国科学院院士、孙逸仙纪念医院院长宋尔卫的团队。

被业内称为“抗癌斗士”的宋尔卫是中国乳腺治疗领域第一位院士。

苏士成，在2016年获得“优秀青年科学基金”资助，入选“广东省培养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 ；2019年4月任中山医学院免疫学教研室副主任；2021年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资助，现担任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院长助理、教授、主任医师、研究员、乳腺腔镜中心主任，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免疫及微生物系主任。

这一路走来，都是鲜花、掌声、新闻报道，掌握博士们研究资源和毕业、就业的去向。

无论年轻的博士们过得多么辛苦，做实验如何通宵达旦，依然有数之不尽的年轻人慕名而来。

就算要他们常年从事促癌诱变工作，那也是普通博士们求之不得的机会。

那么，在没有实锤的证据证明3人患癌，和工作环境有关联之前，傲慢一点怎么了？

那3个年轻人，值得自己屈尊降贵去安抚、调查、救死扶伤吗？

人家背靠院士身份的院长，还让院士的儿子，从中学时候开始，就挂名在自己的论文作者清单中。

院长、院士宋尔卫的儿子，名叫宋世键，从中学时期开始，就以所在学校广东实验中学学生的名义，和乳腺肿瘤中心副主任苏士成，共同发表论文。

2017年7月1日，苏士成作为通讯作者，有篇论文发表在美国期刊《癌症研究》上，该期刊的影响因子常年在8～9。第二作者就是中学生宋世键，所谓的贡献包括实验设计、数据收集和分析、论文撰写和回复。

同年7月21日，宋世键作为第四作者的另一篇论文同样发表于《癌症杂志》上，影响因子为4左右，其贡献为样本收集。

此外，2018年1月，宋世键作为第五作者的一篇论文发表在《分子医学杂志》上，贡献不详。

这三篇文章均属SCI论文，第一、三篇的主题与鼻咽癌相关，第二篇则与食管鳞状细胞癌相关。

然而，作为院士、院长儿子的宋世键，高光之路才刚刚开始。

他2017年摆脱了高考，获得中山大学自主招生入选资格，后进入中山大学医学院2017级临床医学专业进行本科学习。

根据中山大学医学院官方消息，2018年7月，在苏士成指导下，宋世键获得第五届全国大学生基础医学创新论坛暨实验设计大赛一等奖，报告题目为《巨噬细胞的异常激活在酒精引起的肝癌中的作用及机制研究》。

这么优秀的后起之秀，怎么可能不读研究生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获得中山大学医学院的保送读研资格。只能考研。

于是，在当年中山二院公开的自命题的硕士研究生考试过程中，虽然初试卷面成绩370分，是7个进入复试的考生中分数最低的，但是人家复试表现逆天，获得了最高的面试分：477.83分，以总分847.83排在第3位，成功在2022年考取中山二院乳腺外科硕士研究生，师从苏士成。

从中学时代，到本科时代，再到硕士研究生，兜兜转转，他一直受到苏士成的庇护，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他院长爹爹的学生的羽翼。

宋世键一路开挂，神迹旁人不能及。

他在2017年回到母校广东实验中学南山1班后，给后来的学弟学妹们分享中学读书经验，称自己“班里吊车尾、不搞竞赛、不玩社团”。

却闭口不谈自己的亲爹、亲爹的学生。

如果我们认为苏士成，和院长、院士领导宋尔卫的关系，仅仅在于这一层次的话，那就是我们太幼稚了。

宋尔卫的导师是创立了乳腺科的前辈：苏逢锡，而苏逢锡的侄子就是苏士成；

所以，苏士成自然选择叔叔的学生、院长宋尔卫，作为他的导师和领导了；再一路关照院长的儿子，也是水到渠成了。

苏士成的堂哥，也就是叔叔苏逢锡的儿子苏安，也在该医院工作，成为他亲爹的往日门生、今日贵为院长和院士的宋尔卫的下属，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这样的人际网络关系，把你绕晕了头吗？

我也被绕晕了。

这哪里还是国有医院。

纷繁复杂的门生故吏、学阀二代之间的关系，仿佛家天下。

你要说这根深叶茂、盘根错节的一团乱麻，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我是不敢相信的。

所以，既然已经著作等身、荣誉光环加持，闻名而来的年轻学生们络绎不绝，本来就拿捏了硕博研究生、资历低的医生们的命运，再以励志的梦想来驱使年轻人，让他们成为研究民工，不敢对实验安全条件和操作规范提出半个不字，又有何难呢？

一头掌握了硕博研究生、博士后们的学术命运，另一头掌握了职场晋级的考核权力。

别说是导师、领导们不会屈尊降贵，拿他们当廉价劳动力、研究耗材，只要稍微在开组会时一踩一拉，他们马上心领神会，别说加班了，连通宵达旦做实验，都要抢着排队，内卷得飞起。

写作论文，哪怕导师日理万机、根本来不及过问，但是你是不是使用了实验室的设备、仪器、试剂、小白鼠，是不是和同门师兄弟们交流出了火花？

那让你为一个不认识的中学生，挂在作者清单里，怎么啦？怎么啦？

平时对导师唯命是从，一患癌症了，不想着是自身的原因，这么多年有没有通宵达旦、有没有作息不规律、有没有努力恪守医学生理常识？就想着把黑锅往高高在上的导师身上扣。

人家大导师、大领导，能答应吗？

人家在这所医学大学、医院里，深耕多少年了，亲戚关系、师徒关系、上下级关系、资源互助网络，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关系网络。

一人出事，则另一人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心血也会付诸东流；

一人出事，则另一批人就要瞬间失去保护伞、庇护网。

所以，3个博士、进修生先后患癌，必须第一时间将学生踢出，矢口强硬否认，前脚高风亮节地说着欢迎外界调查，后脚就借着消防检查的名义，清理实验室、办公室。

至于那3个患癌的年轻人，已经流落到了何方，正在经受何种的肉体痛苦、精神创伤，又怎么值得他们去安抚、赔偿，托底人生之路呢？

反正一句话，“术后恢复良好”、“情况稳定”，就盖棺定论了。

尔等围观群众就都散了吧。

写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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