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以前，36氪曾经专访过钟鼎资本掌舵人严力，当时的文章标题是“从边缘挺进主流”——钟鼎的创业史，一直伴随着周期，不断腾挪，打拼出自己的天地。
如今，再次面对众所周知的环境变化，这支本土市场化基金的优秀代表又有怎样的探索，思考和调整？
在钟鼎资本今年的LP年会上，有一个让“台上动情，台下动容”的环节。5位参与钟鼎创立或早期加入的合伙人上演了一出追忆钟鼎创业史的“老友记”。作为一家出生在全民PE、成长于经济滑坡的基金，钟鼎十四年来的发展历史伴随着多次主动或被动调整。在全民PE的繁荣时代，投资领域主动收缩聚焦；经济下行背景下，沿着“供应链+”主题进行延展；为了促进投资人更快成长，创始合伙人严力选择主动后撤；为迎接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浪潮，严力再次冲到前线，带头突破，边打边复盘；规模化带来的组织陷阱出现后，钟鼎开始从同心圆的组织模型走向平台模式，出台基本法，架构中后台体系，展开数字钟鼎建设……在钟鼎合伙人们的回忆讲述中，每一次调整，都是不同时期针对不同主要矛盾的应对，也是核心团队不断淬炼和进化的过程。正是这些调整，让钟鼎在过往十四年成功地穿越周期。“团队保持忧患意识、共同求真进化是钟鼎走到今天的重要法宝。”论坛主持人、钟鼎合伙人Vita接着追问严力在钟鼎发展历史各个阶段的“心境指数”。一般而言，创业初期是最艰难的阶段，严力给出了4分。到了创业十年，外界开始给予钟鼎大量赞誉的时候，严力给了5分——规模快速扩张而导致的钟鼎味道稀释也让严力感到忧虑。但严力给钟鼎的2022-2023年打了6.5分。这是市场环境变化最强烈，也是投资圈同行们感到最不安的两年，严力在自己的心境指数上给出了第二高分。“钟鼎从去年开始做了大量的变革，”严力解释说，“今年大家都说不好，我感觉世界没有那么不好，大家都说好的时候我认为一定有问题，大家都焦虑的时候机会就来了。”正如这场投资人年会的主题所写——觉察觉悟，求真进化。为了再一次穿越周期，严力带着合伙人团队踏上了一次500小时的求真之旅。
100小时：看世界，看大势在钟鼎有一句概括“如何赢”的话：一楼打仗，二楼喝茶（悟规律），三楼观景（看大势）。从去年俄乌战争开始，严力已经感到“心不定”。他首先拿出100个小时“看大势”，包括和政府官员、学者、企业家、VC/PE同行、专业机构展开大范围交流，也从外资的海外视角以及大量的书和课程中汲取各种认知和感受。“对于世界未来的变化，现在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度，没有共同的结论，唯一确定的就是我们正在经历范式的转移。”严力在开场致辞中说。“当我们意识到环境正发生大变化的时候，要从历史观、哲学观的角度思考，定义出主要矛盾，突破原有的惯性思维。”过去的一年，严力也和钟鼎的另一位联合创始人梅志明频繁交流。从他们在投资人年会上的发言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位创始人对当下形势的强烈共识——世界在重构，中国在调整，中国依然有大量机会。“我发现大家都觉得中国有不确定性，但是说到最后发现海外的不确定性更高。”作为大型跨国资产管理公司普洛斯的联合创始人、CEO，梅志明从更高的国际视野出发谈到，中国新兴产业的崛起造成与海外市场的竞争和摩擦，但中国最大的“筹码”在于拥有14亿人口的消费能力。无论是从GDP的数据反弹，还是普洛斯的经营情况看，梅志明都感到，虽然中国在供给端产能过剩，但消费能力依然存在，“只要消费信心扭转过来，形势我觉得还是比较乐观的。”“另外，当大家都悲观，都感觉到困难的时候，大的风险就消除了。”这也是严力花了100小时看大势后得出的结论——中国正面临经济增长的转轨，原有增长动力正在消失，叠加新的国际环境变化，中国正面临政治和经济角色交织在一起的变革时代，中国一定会出现变化。“我们需要回归到结构调整、沉淀下来的过程，”严力说，“世界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只有变化，机会全在变化中，要看到身边结构性的大机会。”
100小时：看盘面，看英雄
钟鼎合伙人团队的第二个100小时花在了对过往投资项目的复盘上。今年，严力带着跨小组的团队走访了30家被投企业，每家企业交流至少3个小时，回到公司又拉着团队开了十几个小时复盘会。严力对复盘的要求是“用求真的态度，赤裸裸地面对”。随着看盘面的不断深入，团队意识到：从宏观看都是问题，从微观看都是机会。复盘的效果也体现在投资人年会现场，各位合伙人在讲解各自领域的投资策略时显得清晰、笃定。以供应链领域为例，合伙人朱迎春的题目是“将供应链平台投资思想进行到底”。“钟鼎之所以有know-how，就是因为我们持续总结沉淀供应链平台内在的规律，包括形状规模，也就是商业模型规律，第二种是背后内在的组织规律，以及平台的创业路径规律，因为平台有不同形状，有不同形状内在配套的组织支撑，以及不同形状的配套发展路径。”朱迎春强调，虽然钟鼎近两年开始投智能制造以及软件等领域，但这是伴随中国供应链结构变化的持续深入，钟鼎逐渐从流通的变革切入到制造的变革、技术的变革以及研发的变革。“我们一直没有变的是投资内核，无论是智能制造还是软件领域，都在持之以恒地投小平台和基础设施，把供应链平台思想进行到底。”在消费领域，合伙人孙艳华把投资策略概括为“不变的基因”——除了2C视角，也非常重视供给端视角。“回看五六年前，中国消费品风生水起的企业往往是抓住的流量红利，成为那个时代的英雄；后来有的企业借助整合资源通过供应链能力，能够把产品造出来，以比较便宜的价格卖给消费者，典型的就是小米生态。”孙艳华总结。“今天，在消费品的各个领域供给非常充分，竞争也非常激烈，抓流量、抓供应链已经不足以获得持续增长，只有一放到消费者面前就让人尖叫的产品才有机会冲出来，这个时代的英雄属于极致的产品主义者。”发现“真英雄”也是钟鼎团队复盘的重要收获之一。在艰难的变局下，众多钟鼎被投企业的掌门人也在努力调整。在企业家论坛环节，来自不同领域的十多位企业家与钟鼎团队及LP共同探讨，相互启发，同时也对钟鼎团队的复盘结论进行了一次有效验证。虽然业务模式各不相同，但他们坚定信念，将产品和效率钻研到极致的企业家精神在现场屡次引发掌声。在介绍钟鼎投后与赋能体系的环节，钟鼎合伙人、COO张洋与严力以及牛卡福CEO陈兹武进行了一场“锵锵三人行”的对谈。牛卡福是今年钟鼎复盘的30家被投企业之一，严力直言，在和牛卡福团队交流的过程中，看到了企业家的思想火花，也在帮助企业从价值发现到价值创造的过程中，感受到比投资更大的兴奋感。“作为基金老大，我必须把钟鼎的体系把握好，等我有时间了最愿意干的是和企业家在一起探索未知，共同战斗，这是我人生的幸福。”
100小时：新业务 新探索
时代的浪潮永远在涌动。用钟鼎内部的话说，“我们是一边做农夫，夯实根据地，另一边做捕手，开拓新领域”。今年9月底，钟鼎在上海办公室举办了一场闭门论坛，主题是“新能源、新交通出海的机遇与挑战”。严力当时在会上强调，在不确定环境下，智能化、电动化以及出海是中国企业当下最确定的机会，是中国优势产业链时代性的机会。对于以聚焦物流起家的钟鼎来说，新能源新交通是近年来不断强化布局的领域之一，看物流的方法论也同样复制到科技服务和新能源新交通赛道。在投资人年会上，钟鼎合伙人尹军平介绍，钟鼎从物流的视角慢慢演进到新能源，开始投的最多的是交通电动化和智能化，这是从场景和客户视角出发的。“第二我们投中国优势的供应链出海，第三也是最重点的，是投新能源大领域里卖铲子的服务，也就是科技服务。”“这个行业里神仙很多，包括CVC、国家队、地方引导基金，这么多机构在里面卷，所以我们思考的是怎么能够差异化定位，并且取得一定的相对优势。”尹军平说。除了新交通新能源，钟鼎近年来拓展的另一支重点业务就是智能制造。从趋势上，严力的判断是，中国的投资机会在于从Trade到Industry，再到Trade。“中国以前是从全球买好的材料和部件，组装或制造后再卖给全球，新的地缘政治格局下，供应链安全受到潜在威胁，倒逼中国投入研发，自己生产中间件，这是从Trade到Industry。然后这些国产的中间件组合好以后，即便国外不买，中国也有自己内部的大市场，为中国企业创造条件，去不断提高技术、效率和竞争力，在中国取胜后就能慢慢卷到全球。”在投资人年会上，钟鼎展示了一幅自己的“世界观图谱”。在智能制造板块中，上方是材料、能源、部件等领域的链主型企业，例如巴斯夫、西门子、苹果、华为，下面则是为链主提供的装备支撑、制造支撑，以及服务和软件等软支撑企业——这里是钟鼎锚定的重点领域。“总体来说，这些有小平台属性的软硬支撑型企业是我们比较擅长的。”严力说。钟鼎的所谓“新业务”，实际上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锚定和探索了，准确来说都是主营业务的延展，这100小时则是初步摸索规律之后的再深化和再共识，也就是钟鼎在新业务拓展上常说的“打三枪，放一炮，后面跟着迫击炮”。虽然业务领域是新的，但团队找到的规律依然回归到朴素的投资哲学——用钟鼎的话说，投“四好青年”：顺应趋势的好时代、平台型及链主品类的好生意、有强大组织力和战斗精神的好企业家，以及正确投资阶段下的好价格。在这条原则的指引下，从策略到项目，再到和企业家的交流，以及最终审批，严力以及合伙人们作为把关人，确保着钟鼎在两个新业务领域的有序展开。
200小时：新战略 新共识
孙艳华回忆，钟鼎的战略组织调整实际上自去年10月就启动了。当时，严力不仅笃定要再做奋斗者，也想清楚一个问题：在范式转移的时代下要找到自己心定的地方，钟鼎必须进行战略组织调整。这是贯穿钟鼎团队一年多的200小时，从讨论，到思辨，到共识，再到行动。2022年底，在钟鼎的年度战略会上，核心管理团队首先明确了钟鼎的市场定位——做产业+科技双轮驱动的市场化基金，同时坚持基础彻底、顺应变化、创新突破的发展策略。“这个市场上有全品类的综合型大平台基金，有国企背景的资源型基金，有细分领域的专业CVC基金，还有渠道型上市导向的基金，”严力指着PPT上其他的山峰说，“我不羡慕别人，也和他们合作，但我们各有各的优势，属于不同品类，我认为我们是时间的朋友。”此外，合伙人们还把原有的3个投资小组改为5个作战单元，同时在中后台体系建设上继续从江湖走向文明，目标是把钟鼎建设为能力提升、高效运营、价值创造的3D组织。每个合伙人都被明确赋予了更大责任。一张现场照片显示，在2023年关键词的板块，除了钟鼎计划要打的几场战役，严力还写下了8个字：新时代的拉帮结伙——这既是钟鼎对未来供应链发展的判断，也似乎寓意着钟鼎自身的调整方向。伴随环境的持续变化，钟鼎的战略组织调整也在不断深入。从6月底到投资人年会前，严力先后组织了5次核心团队会议及扩大会议，加上和梅志明等人的小范围沟通，持续判断宏观形势，推演钟鼎未来，对环境和规模再打分，再讨论，再挑战，最终形成再共识。合伙人们把近期的一系列会议比喻为“费城会议”——核心是思辨，在讨论的过程中，相互挑战，最终形成共识，并有仪式感地在书面决议上签字为证。它提出钟鼎在新环境下的经营哲学：保持不败，努力求真，拥抱变化，面向未来；强调回归初心，重拾创业心态，要在有资源边界约束的条件下开展工作并保持斗志；还定下了钟鼎的内部人生哲学：专注，简单，纯粹，不纠结。“现在很少有机构这么坦诚了。”一位投资人这样评价今年的钟鼎LP年会。距离钟鼎上一次举办线下的人民币基金投资人年会，已经过去3年10个月。其间世事变化，令人难料。在这场大会前，严力和他的团队用了500小时，走过一场觉察觉悟，求真进化的探索之旅，让钟鼎的伙伴们看到信心，感到暖心。“我们只做探索者，用一种求真的态度，不断共同进步的态度面向未来，这是唯一确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