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劳动市场“怪象”：工资上涨，工作很多，但人们就是不快乐

狄更斯在《双城记》里写道：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于美国经济而言，也是如此。这是工作的最好的时候，也是消费最坏的时候。 

过去几年，美国失业率低，美国工人迎来了一段黄金时代。基本上只要你想，都能找到工作。即使过去几月美国经济通胀，但工资也在持续上涨，对于收入较低的工人尤其如此。工人们得以施展拳脚，虽然有时需要辞职、组建工会和罢工。

但在繁荣的表象下，一项又一项的民意调查显示，美国人抱怨经济十分糟糕。强劲的就业市场对于舆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有点奇怪。良好的就业环境本应使公众满意，为何美国民众并不满意？

就业越火爆，心情越低落

美国人的不满，有一个原因是显而易见的：物价太贵了。新冠大流行的余震犹在，新冠不仅是身体疾病，有时还是一种社会情绪。美国政府在新冠时期出台的政策诸如：扩大失业保险福利、暂停学生贷款、儿童税收抵免已经到期。国家的政治体制不尽如人意，更不用说还有即将到来的2024年大选。

但如果充分就业，意味着劳动力市场全面复苏。美国当下的就业环境接近充分就业。但就目前而言，人们并不那么高兴。

表面上看，人们普遍喜欢高薪、低失业率和工会。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目前的经济环境下，美国公众一肚子苦水。

首先要说明一点，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在其他情况下，充分就业的结果好得多。举最近的例子，新冠疫情发生前，在2018 年和 2019 年度的前特朗普时代，美国基本上实现了充分就业，人们普遍感觉良好。

当然这也有党争的因素，共和党人入主白宫时，共和党选民认为一切都很好，而民主党选民则会说一切都很糟糕，反之亦然，即使他们的经济状况并未恶化。

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经济学家贾斯汀·沃尔弗斯（Justin Wolfers）说：“我们之所以觉得费解，疑惑人们为什么不快乐，是因为充分就业经济下，人们幸福度高，这个证据是压倒性的。”

目前，美国大众不满通货膨胀率，虽然有所回落，但仍处于前所未有的高点。2019年的低价，他们错过了。

此外，美联储努力抑制通胀的结果是，消费者和企业主面对更高利率水平，房贷与车贷变得更加昂贵。虽然感受因人而异，但所有的负面情绪累积到一起，就会抵消了经济的积极方面，包括就业市场。

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前副主任巴拉特·拉马穆蒂（Bharat Ramamurti）说：“充分就业对经济非常有利。它提高工资水平，让底层人民实现就业，这种力量极其平等。但这种平等可能只是天平的一端。很多人对此反应消极，是因为他们处于天平的另一端。”

充分就业意味着，大小企业互相争夺劳动力，但企业主可能并不喜欢，而且会大声怨怼。同时，因为人员配置短缺，在餐厅、咖啡馆和酒店消费时，顾客必须等待更长的时间。一杯拿铁咖啡，不仅价格变高，等待时间也变长。更糟糕的是，消费者需要被迫给出更多的小费，因为企业主不想出钱，但要补贴员工工资，最后让消费者买了单。

当前美国的就业市场，意味着更多人“需要帮助”，虽然通常是好事，但结果并不直观。

充分就业的另一面是劳动力不足。企业非常需要员工。如果企业主说，“现在很难招到好的员工”，通常这意味着员工涨薪（尽管有时意味着裁员）。但总的来说，涨薪比裁员要频繁得多。

密歇根大学社会研究所（University of Michigan's Institute for Social Research）负责消费者调查的乔安妮·许（Joanne Hsu）说：“人们发现，强劲的就业市场对工人有利，但对企业不一定有利。劳动力市场和企业经营状况的坏消息，一直不绝于耳。”

密歇根大学调查发现，相比于21世纪10年代，人们听到了更多有关就业的负面消息。乔安妮·许说：“令人惊讶的是，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认为，充分就业是负面新闻。”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感觉

照理而言，人们应该对经济状况十分满意，但事实上是，没人如此认为。充分就业为何并未扭转人们的认知，有很多种原因。

党政与媒体的负面新闻起了作用。乔·拜登（Joe Biden）执政时，共和党人对一切都不满。而民主党人也对现状不甚满意。新闻媒体选取企业主、首席执行官和投资者的故事，他们都不喜欢充分就业市场，但工人受益的新闻却难以见诸报道。

于是，裁员成为新闻头条，特别是媒体和大型科技公司的裁员。虽然裁员只是劳动力市场的一小部分，但负面新闻可以增加点击量。

但不可否认的是通胀也导致了负面情绪。虽然目前尚不清楚工资上涨，在多大程度上导致了物价上涨（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尽管如此，不过，消费者还是担心，工人工资的提高和工人罢工抗议，会导致从汽车到福乐鸡（Chick-fil-A）等各种商品价格上涨。

通货膨胀似乎与他们并无关系。当得到晋升和加薪时，他们归因于工作环境和自身才能，而非宏观经济。

在如此强劲的就业市场中，眼见企业四处招工，员工丝毫不担心失业，但一体两面的是，你会发现，水管工修理水槽的速度变慢，最喜欢的餐厅营业时间变短，当地兽医诊所全倒闭了。

乔安妮·许说：“当你遇到这种情况，充分就业的弊端开始显现。这尤其重要，因为有工作的人--也就是现在大多数想要工作的人--有钱花，但不能称心如意地花钱。即使本来是好事，但变成了坏事。”

考虑到当前美国就业市场现状，我们有理由相信情况应该会好转。很多人（虽然不是所有人）的收入都比四年前高了不少。沮丧的是，虽然工作报酬颇丰，生活水平也有所改善，但你生活费用仍然是个重担。油价和日用百货仍然很贵。虽然你终于可以去度假了，但费用超出了预期，酒店服务也很糟糕。

此外，充分就业并没有解决金钱开支大头，如医疗保健、儿童保育、高等教育、住房，这些问题仍然令人望而却步。在今天的美国，“美国梦”并不那么容易。

Roosevelt Institute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费利西亚-黄（Felicia Wong）说：“人们需要的不仅是工资上涨，还需要降低生活成本，为你的生活减负。很多东西太贵，只是因为市场不健全。”

不要看他怎么说的，而要看他怎么做的

经济学家、记者、政策制定者和经济爱好者的对话中，经常会出现一个话题：人们现在对经济的感受与历史数据显示的情况不符，甚至与他们的行动不符。

2019 年至 2022 年，美国家庭的净资产增加，家庭收入上涨。虽然在大流行期间，工资水平总体上落后于通胀水平。但现在情况已不再如此，工资的增长速度快于物价上涨的速度。

工资压缩(即低水平工人的工资，相等或高于高水平工人的现象)也已出现。由于劳动力市场紧张，工资低的工人实现工资跃升。这让美国中产阶级和中上层阶级感到恐慌，他们不习惯经济好转，在他们眼中，他们与低收入者之间的差距本来是越来越大的。

正如《大西洋月刊》的德里克·汤普森（Derek Thompson）在2022年写的那样：很多人财务状况良好，当地的经济也在加速发展，但随后他们说国民经济一团糟。

许多美国人的经济状况比大流行前更好，根据其表现也能看出。消费者和企业不断消费、新的公司不断开业，但这并不代表一切顺利。如果你打算买卖房产，这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信用债务上升，房价上涨，他们不停地抱怨，一切都糟透了。但不要看他怎么说的，而要看他怎么做的。

贾斯汀·沃尔弗斯说：“如果人们真的认为经济前景一片灰暗，他们就会开始储蓄，而事实上他们却在疯狂消费。只需看看人们的实际行为，所有这些行为都表明，他们相当乐观，像经济学家预期的那样。”

拉马穆蒂说：“只需要看人们的实际消费习惯，这是他们对财务状况和经济预期实际看法的公平衡量标准，结果证明，他们相当乐观。我们应该更关注行为，而非语言。”

美国经济一直很让人费解，人们的看法也是如此。我并不是说充分就业不应成为目标，也不是说它不好。但实际情况中，充分就业相当复杂，至少比字面上看上去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