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是桃子色的？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舞一一
如果让你来给自己刚刚开始的2024年，定性为一种色调，那会是什么颜色？这个抽象的“预言”是Pantone色彩研究专家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以大众消费为样本，Pantone在研究高级时装秀场、室内设计、流行文化和经济等领域之后，每年都能成功把一种颜色打造成一位“名人”。2024年，这位“名人”便是“柔和桃”色（Peach Fuzz 13-1023）。它被官方描述为一种天鹅绒触感般的桃子色，一种介于粉和橘之间，观感温馨的感性色调。
色彩的主视觉呈现了日落余晖，霞光浸染的氛围基调中，一株“柔和桃”色的蒲公英正被吹拂。这也是近些年来Pantone第一次，以多人剪影来烘托色彩的设计。正如色彩研究所副总裁 Laurie Pressman 解释的那样，2024年度流行色一方面强调“我们允许自己调整自己的身份，享受独处的安静时光”，另一方面，也表达了“我们想要与所爱的人亲近的愿望”。也就是说，温暖、治愈和连接，是“柔和桃”色想要表达的“新年寄语”。
如果你觉得你对“柔和桃”色的感受和朋友的不尽相同，也很正常。我们的眼睛可分辨约2000万种色彩，约200种色调，500级亮度和20级饱和度，相当于总共1.32亿个光接受器，帮我们分辨最细微的差异。所以，有人会觉得“柔和桃”色偏粉，有人觉得它偏橘。难怪，有专家说，“你无法为所有已知颜色找出一个准确的通用定义，就像你无法描绘梦中的坐标。”但作为纯粹的情绪，它更像一种能弥补地域局限的通用语言，给我们的感知直接而真实。这感觉有点像音乐。
颜色和音乐的关系非常微妙，以至于人们会使用同一套语言来描述它们：“色彩”“调子”“影子”“和谐”。英国作家阿道司·赫胥黎的小说《美丽新世界》构想，未来的人们将前去音乐会享受能够演奏“气味和色彩”的乐器，每一个音符都能传递一种诱人的檀香味或是其他香味，而且伴随着天顶上的变幻的图画。
赫胥黎并非展望未来，确实有人这么做了。1910年，俄国作曲家亚历山大·斯克里亚宾为一件“色彩乐器”写下了《普罗米修斯》数个乐部。而他所谓的“色彩乐器”无非是一个可以晃动的灯泡。斯克里亚宾有着特殊的通感联觉。通感联觉有许多形式，有人能在痛苦的时候看见颜色，或者在阅读时看出颜色，而斯克里亚宾能“看见”音乐和“听见”色彩。芬兰作曲家简·西贝柳斯也有着同样的天赋。有人问西贝柳斯：“您希望把您的炉子漆成什么颜色？”他的指示极为含糊：“F大调”。于是这炉子就被漆成了中性的绿色。然而，人们发现在斯科里亚宾看来，F大调是深红色的；绿色应该是在A调上。可见，虽然音乐与色彩都全然在表达情绪而非观点，但在它们之间也不存在直接的对应关系。
《爱乐之城》剧照
有研究显示：高达99%的色彩信息都被我们“无意识地处理”，这便是认知心理学如此令人振奋和着迷的原因，同时也是消费领域与色彩研究的“勾连”契机。我们的潜意识控制着绝大多数决定，由于具体情境不同，对同一种色彩的反应会随着时间而变化。色彩和时代确实有关系。旧的白、红、黑三元体系跨越了东方文明，圣经，古希腊罗马文明在内的古典时代以及中世纪前期，在中世纪文学，地名，人名，寓言和民间传说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比如最早版本的《小红帽》就是以这样的颜色规则来划分的故事角色。直到13世纪，更加现代的颜色体系丰富了新的组合。
色彩所传达的信息是最直接也是最容易被人们所接受的，完成“信息闭环”从来不是一件独立的事。早期担纲“传播大使”角色的是文学和艺术。歌德用《少年维特的烦恼》将蓝色推广到了整个欧洲，当众多年轻人效仿这位恋爱中的绝望主人公的服装——蓝色燕尾服或上装搭配黄色背心或短裤时，蓝色热进而影响了绘画、雕刻等有形艺术。从18世纪80年代起，文学的彩色符号大量涌现。德国的浪漫主义对蓝色尤其推崇，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诺瓦利斯的小说《海因里希·冯·奥夫特丁根》（Heinrich Von Ofterdingen）。在这个未完成的故事里，中世纪的一位吟游诗人在梦中见到了一朵代表纯粹诗意和理想生活的蓝色小花。就这样，蓝色在各地被诗歌冠以美德，成了象征爱情、忧郁和梦想的颜色。
《老友记》剧照
事实上，色彩始终驱动着艺术和设计发展——从史前洞穴壁画，到勒·科布西耶的色调，再到奧拉佛·艾里亚森的感知实验，或草间弥生“痴迷波点”的色彩爆炸。就像梵高说，“艺术家提示了隐藏的和谐与对比，它们自然而然地相互作用。”而在Laurie Pressman看来，进入现代社会，颜色更能凸显时代情绪。比如，美国黑人选择以蓝色之名，标记在19世纪70年代诞生的慢四拍节奏布鲁斯（Blues），因为创作者想要表现的正是蓝色所代表的忧郁乡情。近些年，当“性别流动”成为主要议题时，粉色和蓝色经常被并置；当“动荡”成为国际局势的热搜词时，给人带来希望的绿色更受偏爱；当内心秩序变得模糊时，复杂且暧昧的紫色会更活跃……
此次选择“柔和桃”色的原因，Pressman在外媒采访中解释说：“当生活经历动荡，我们需要一种滋养的颜色，”在Pantone色彩研究专家们看来，带有温和质感的“柔和桃”色具备亲和力，能传达出关怀与分享、互助和合作的讯息。“而且它非常有触感。我们觉得在这样的时刻，真实的触感很重要——去触摸其他人，制造更多欢聚时刻。”
虽然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柔和桃”色并不是一种抽象的存在。在2024年春夏秀场上，尤其在米兰时装周，Gucci，Jil Sander等设计师都不约而同地推动着这一潮流，将“柔和桃”色嵌入或黑或白的色版。CHANEL 23/24 高级手工坊系列也不乏亮眼的桃子色斜纹软呢套装。相比于注重曲线美感的Alaïa将这抹柔和的桃子色融入春夏系列日常的风衣和半裙造型中， Louis Vuitton 与 Balmain 选择让其与鲜花、蝴蝶结相互映衬。至于与色调相关的触觉，经设计师们“裁定”：天鹅绒、蓬蓬纱、柔软的马拉布羽毛以及哑光质感的缎子和丝绸，与之更为登对。
Chanel 2023/24 Métiers d’Art 工坊系列
Balmain spring 2024
考虑到一部分人觉得“柔和桃”色如果以服装的形式大面积上身，对黄皮非常不友好。Pantone给出了一些搭配建议，比如“安全的”同色系色搭配：如从米白、裸色、橘粉到不同饱和度的粉色；抑或是“进阶版”质感暗系风格：像低饱和度的白兰地、勃艮第色和香槟色的组合。如果你想更gorpcore一些，可以考虑将其和森林绿碰撞，妥妥的山系风格。
Collina Strada 2024 Spring Ready-to-Wear
在美妆领域，“柔和桃”色的适用性更宽泛。倘若用作点睛之笔的腮红，“柔和桃”色可以打造很多妆容——晒伤妆、南瓜妆、橘子汽水妆，甚至是被说烂了的美拉德妆。而在家居领域，大面积的“柔和桃”色会让人觉得宁静与治愈，就像黄昏的彩霞照进家中，一股若有似无的暖意，沁润其中，心境都变得平和了。有色彩治疗师解读，“柔和桃”色源于珊瑚色，因此与大海有很强的联系，这份属于自然的DNA赋予其治愈的属性。
《小楼的奇幻生活》剧照
的确，我们更容易在自然中找到与“柔和桃”色的共鸣。这让人联想到蒋勋在描述追光画家莫奈时的感悟：那夹在丝丝垂柳之间的明黄色块，那浮动在阴绿水波上的一片一片的金黄，是一刹那就会消逝的光，是瞬间的神迹，是阳光突然破云而出，是夕阳余晖刹那的反照，我们常常被这样的光惊动，在迂回的山路上，在黄昏的海边，被惊动了。暮然回首，在放弃沮丧的边缘，那光瞬间出现，还来不及惊叫，顷刻就不见了。在蒋勋看来，光的色彩变幻是稍纵即逝的一瞬，也是时间，是生命本身。“柔和桃”色亦属于晨曦与彩霞的一瞬。这一抹温和而滋养的色调，提醒我们放慢脚步，照顾自己和彼此。当背景音过于喧嚣时，找到一些抚慰，一些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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