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情投意合的人，为什么他越成功我越痛苦？
密歇根大学社会学系助理教授徐晓宏近日因病逝世，他的妻子陈朗发文悼念。在文章中，她说：“我曾经跟我的心理医生说，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怎么可能幸福。你们想要的是同一个东西，但是总有人管孩子，报税，理财，做饭，于是这就成了一个零和博弈。他越成功你越痛苦。”所以，人应该跟爱好不同的人结婚，一个人喜欢形而上的东西，就最好跟一个热爱管理生活的人结婚，实现劳动分工，提高效率。
这个论断给本来已经不乐观的择偶沙场笼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这年头找到一个伴侣已经很难了，找到理想中情投意合的伴侣更是可遇不可求。找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侣，到头来居然会更痛苦，那应该找什么样的人呢？凡事都跟自己不一样的吗？
生活中的确会观察到个性互补的伴侣生活比较和谐，比如一个猫型人一个狗型人，一个话多一个话少，一个好动一个好静，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一个悲观一个乐观......但一个形而上、一个照顾家庭琐事的则不容易见到，也许人们的家务分工不像性格一样易于在人前展示。更常见的情况是没有人特别喜欢做家务，家务事的分担总是家庭摩擦的起源。
在当下，人们习惯于把家庭看成一个经济单位。如果也根据效率和分工的法则来判定家务分配，就应该是赚钱能力高的那个少做家务，赚钱能力差的那个多照顾家。这种分配方式或许能得到不少人的认可。但是在婚姻的开始，双方的职业发展和赚钱能力还没分出高下时，谁该多做家务又不好决断了。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走进了婚姻的女性扛起一切，不论她在走进婚姻之前有多好的职业发展前景。
《心居》剧照
越来越多的女性从背起书包走进学校的门开始，就比她们的同龄男性在学业上表现优秀，而且一直保持着这种优秀，直到学院教育的最后阶段——博士。2020年，在美国获得博士学校的人群中，女博士占53.1%。2022年，英国毕业的女博士数量也超过了男博士。博士生正是恋爱结婚的年纪，在学校和实验室里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
博士毕业后，如果要继续学术生涯，应该如何选择，才能兼顾事业和家庭，这是每一个曾经拥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无论男女。只是在职场上，更多被直接问到这个问题的多是女性，所以她们也不得不思考更多，做得更多。一旦孩子出生，女性就“自然而然”被孩子牵着衣角，留在了家里，照顾孩子，照顾一切，如陈朗列举的，“管孩子，报税，理财，做饭”。这不公平。不仅是女博士们觉得不公平，她们的伴侣也会体会到这种痛苦。因为共同的兴趣有志向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日复一日不快乐，陷在越来越深的痛苦中，另一个无法那么心安理得地享用成功。
情投意合的伴侣追求事业是零和博弈吗？如果把伴侣当成竞争对手，可能会是这样。非常现实的是：年轻的学术伴侣，根本负担不起一方没有经济收入的家庭经济模式。选择共度人生的伴侣不是竞争对手，他们是队友，是枕边人，是自己孩子的爸爸/妈妈。一个人的幸福，不该是另一个人的痛苦，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双方都必须工作，向着他们的梦想艰难地一步又一步往前迈，也必须共同照顾小家。
学术生涯的好处是不用打卡坐班，坏处则是一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接送，买菜，煮饭，清洁，看牙，修理房屋，照顾生病的家人......双方都要做，既要应付日常，又要应付意外。高效的一个隐含条件是无私：如果双方都有意愿主动承担百分之七十的工作，项目才能以最高效率向前推进。学术圈中人的困境是：照顾了家庭，处理了杂事，才有时间做一点真正想做的工作。这个过程很艰难，家务和事业都在起步，但伴侣们至少有彼此可以依靠信赖。
《安家》剧照
在家庭之外，男性和女性都必须面对的一个严酷事实是，这个社会的职业上升道路越来越窄，竞争越来越激烈。不管自己之前多么努力，多么成功，在职业生涯中总会遇到比自己更努力更成功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像稍微分心就会被落在别人后面似的。
充满激烈竞争的职业道路上挤满了人，然而努力和成绩从来不成正比。放弃别的，职业成就才能提升——人们不是主动接受了这个假设，而是被迫一点点放弃了生活中其他的可能性。可以推想，在某个时刻，在职业赛道特别狭窄的某一点，会有几个正挤得动弹不得的人忽然想通了：我的一生，为什么要被单一指标衡量？为什么要被捉摸不定的考核衡量？我不往上卷了，又能怎么样呢？职业发展的大虚幻就是存在一个确切的时间表。与伴侣一直相互支持的人，正在醒悟没能搭上向上的电梯不是自己的错，也不是伴侣的错。
《百万日元的女人们》剧照
激烈的竞争越来越难以忍受，平衡工作和家庭正在逐渐成为职场的新广告语。然而工作无处不在，允许在家工作以后，大量工作进入了原本专属家庭的空间，全职工作的两个人不得不一边育儿洗衣服，一边开会听报告。但工作场所还是不愿意分担属于家庭的责任，比如提供价格低廉交通近便的托儿场所。
工作和家庭的融合迫使家庭让渡更多的空间，也让男性和女性不平等的家务分割更清楚地暴露出来。男性可以享用家庭带来的温暖和幸福，却不必付出相应的劳动。女性负担了大部分家务劳动，代价是职业上升通道受阻。如果家庭只是一个经济单位，女性进入家庭是绝对不合算的，就像女性生育也是绝对不合算的，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女性，在知晓利弊的前提下，走进家庭，生儿育女呢？
因为家庭并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单位，它是人休息和再生的地方，是人的来处和归处。许多男性和女性在家庭中都能得到外部无法获得的宁静和快乐。一些女性从小就被培养持家的能力，她们独立后能轻松建造一个舒服的小巢。她们一边在学校里拿好成绩，一边学会了做美味的饭菜，搭配四季衣服，把房间收拾得整洁明亮，赏心悦目......就好像多拿了一个学位似的。而大部分男性没有得到过这种教育，社会指望他们及时找到妻子得到拯救，这样的人生是不健全的，需要完善。
在现代世界，女性正努力进入过去只属男性的职业领域，男性也应该进入女性的传统领域，体会建造生活养育照护的成就感，获得完整的人的体验。理想伴侣应该是双赢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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