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6》首席设计师：游戏产品如何做好系列的传承？

2022-09-26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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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夸张的说，没有任何一款游戏是完全从头开始创新得来的。我们经常可以听到某个游戏灵感来自于另一款游戏，而且，绝大部分游戏都会从之前的作品中继承或多或少的东西，然后加入属于自己的创新。

在继承传统这个问题上，《文明（Civilization）》可以说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从席德·梅尔创立品牌之后，几乎每一款续作都会继承一定比例的玩法或功能。不过，在如此之多的玩法和功能面前，应该继承哪些东西？在创作新游戏的时候，又如何对待这些继承呢？

2018年的GDC演讲中，《文明6》首席设计师Soren Johnson以“了解你的传承”为题，讨论了游戏设计如何应对传承的问题。

以下是Gamelook听译的完整内容：

很多人可能都听说过“三振出局”这个说法，其实，哪怕很多对棒球不熟悉的人感到困惑，但他们依然大概率听过这个习语。然而……

这并不是事实，击球手不会在第三击之后出局，只有当接球手接住球的时候，击球手才会出局。

如果接球手失球或者出了球场，那么击球手就没有出局，还有机会到达一垒。这几乎总会导致击球手出局，因为接球手只需要简单地接住球并轻松地投出去，但偶尔，这条鲜为人知的规则可能会成为一件大事，就像2017年芝加哥小熊队和华盛顿国民队之间季后赛的最后一场比赛，Max Scherzer突破了摇摆的Javier Baez挥出第三击，但仔细看发生了什么：

国民队接球手Matt Wieters在两腿之间没接住球，让Baez安全到达一垒，这原本可以成为第三击出局。相反，小熊队又得了两份，随后仅以一分领先赢得比赛，晋级下一轮。

因此，一条模糊的规则将国民队赶出了季后赛。这条规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事实上，这可以追溯到德国人Johann Christoph Friedrich Gutsmuths第一次将棒球规则印刷出来。

他概述了一种称为“英国棒球”的游戏，这是一种由击球手、外场手、安全垒和本垒得分组成的游戏。然而，这时候还没有击球或球。投手站得离击球手很近，或多或少地把球作为一个软吊球“投出”来击球。投手不是想挑战击球手，游戏规则是球被击中之后进行防守。

然而，当一个很差劲的击球手什么都打不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在Gutsmuths的游戏里，他专门为这种情况设计了一条规则，击球手只有三次挥杆的机会。第三次挥杆时，无论球是否被击中，都会自动进入比赛。因此，击球手将在击球后跑向一垒，或者第三次失球。事实上，没有接球手去接球，所以投手需要跑向本垒，把球捡起来扔到一垒。

1845年，美国Knickerbocker棒球俱乐部写下了他们的比赛规则，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这时候投手离击球手远得多，而且水平投球，这就需要有接球手的位置。然而，他们保留了旧的Gutsmuths规则，即第三次挥杆失误后球仍在比赛中，就像遗留的旧代码那样一直存在。

“（三击不中）出局”实际上是个应变式玩法，因为在第三次失球之后，技术层面来说球回到了比赛中，接球手把它接住，就变成了出局。因此，第三次挥杆失误后，接球手接住弹出的球和接球之间并没有实际区别。在每种情况下，球现在都是“活的”，接球手在球落地前接住球，就触发了一次三振出局。

然而，他们后来不得不修补游戏规则，因为没有花时间将三振出局定为官方规则，这是一个意外的结果。因为在第三次击球后，球将被视为“活”球，所以存在一种刻意的双击或三击的可能性。

比如，满垒之后，接球手刻意故意丢球再捡起来，踏上本垒板轻松出局，然后投掷到三垒，再投到二垒两次。因此，在1887年，他们增加了一条新规则，如果一名跑垒员在一垒，且出局少于两次，击球手将自动出局。

因此，三振出局，所有人都认为这条棒球规则是真的，但它只适用于非常特定的情形之下。他们选择用令人不快的补丁，而不是重写规则来适应实际的比赛方式。

事实上，想想Javier Baez的情况，一垒是有跑垒员的，所以，即使接球手丢掉了球，也应该是三振，只不过有两次出局，所以，我们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三振出局规则。

他们可以重写规则，让三振出局适用于所有情况，这岂不是更简单、更直观？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解决接球手故意丢球的明显问题，而不是拜托陈旧的残留规则呢？

原因是，我们从前面的一切继承了我们的游戏设计。

有时候，这种继承是很明显的，比如《文明6》继承了《文明5》，后者又从《文明4》得到了传承，诸如此类。

有时候，一名游戏设计师会继承他在儿童时玩过的游戏，比如《马里奥》和《时空幻境》，《Myst》和《The Witness》。

有些时候，游戏的传承来自他们自己。这是我们的经济RTS游戏《外星贸易公司（Offworld Trading Company）》的研发时间线。

你可能会在研发早期设置一些捷径，以便让创意原型可玩，但不管是否愿意，这些假设现在都会融入到你的设计中。你必须记住，这是一个偶然或任意的选择。

然而，继承最为常见的东西，就是游戏机制，通常是从同品类游戏而来。

比如，尽管《外星贸易公司》是一款RTS，却是一款没有单位操作的RTS游戏。然而，我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做成了那样，因为我们继承了之前所有的RTS游戏，《星际争霸》、《帝国时代》等等。因此，我们有侦察兵、建造者、运输船、海盗船、警船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发现这种继承正在使游戏变得沉重，迫使玩家投入时间操作大量单位，这些时间本可以用来玩市场。慢慢地，我们将这些单位一个个拿掉，首先是运输队，然后是建筑单位，最后是侦察队。这款游戏看起来像是与过去决裂，但这用了我们很长时间才达到。

问题在于，迭代设计可能是一个陷阱：你再也看不到游戏中阻碍你进行更好设计的那些部分，因为，进行比较小的更改以解决突出问题，比重新评估整个游戏设计更容易。

有时候，游戏继承的问题可能在概念层面，比如《孢子（Spore）》……

这款游戏被设想为“10的次方”级游戏，从单细胞进化为银河系规模，这就是游戏吸引力所在，也是游戏的卖点。

该游戏的这方面被一致认为令人失望，五个分开的层次给人的感觉像是将5款不同的游戏黏贴到一起。然而，《孢子》的失败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实际上这款游戏并不是完全的失败，哪怕是10多年之后，依然有数千人同时在线。

事实上，对比这个图表，将《孢子》与同年（2008年）发布的两款PC游戏大作比较，《孢子》如今的用户量反而超过了它们，要知道，《孢子》并没有发布到Steam平台。

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游戏中最有趣的部分并不是来自10的次方概念，而是来自于游戏内编辑器，特别是生物创作器，它为玩家们创作的生物提供了动态动画。

不同MOBA游戏对反补刀玩法的继承

然而，这些编辑器是在项目中期被研发出来的，Maxis开始是想为某件事做一款游戏，但最终却做成了另一件事。对于《孢子》，有一个很大的未解之谜是，如果我们抛弃10的次方概念，将游戏焦点放在编辑器上，那么我们会做出什么？

这里有一个继承糟糕设计的经典案例。反补刀是原版《DOTA》里的一个机制，你击杀己方单位以免对手得到金币和经验。

其实，反补刀是《DOTA》高端局对战里的一个焦点，以最大化经验获取，拉开与对手等级差。然而，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设计，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至少，反补刀是一种偶然的设计，因为《DOTA》从《魔兽争霸3》那里继承了这个机制，这就是游戏处理杀掉己方单位的方式。事实上，《魔兽争霸3》甚至允许你杀掉自己的单位，这可能是策划们事后添加的功能。

《DOTA》继承了这个规则，因为该游戏就是再《魔兽争霸3》之内打造的一个地图。因此，MOBA游戏从《魔兽争霸3》当中继承了大量的设计和玩法。最初的《DOTA》设计者们可能想做太多的东西，但受到《魔兽争霸3》编辑器的限制，它们没有太多选择。

当然，《DOTA 2》和《英雄联盟》都继承了原版《DOTA》的一些设计，但对于反补刀这个功能，两者做了不同选择。简单来说，《英雄联盟》放弃了反补刀，而《DOTA2》却把它保留了下来。

这是Reddit社区一篇讨论《英雄联盟》不加入反补刀玩法的文章，不用怕字太小看不清，我只是想指出“RandomGuyDota”是如何解释为何反补刀是一种糟糕设计的。对于已经成为游戏设计遗产一部分的东西，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推理方式：举证责任总是在于为什么应该从游戏中删除它，而不是它一开始是如何被加入到游戏里的。

然而，对于反补刀为什么是个糟糕的设计，我有更简单的解释：

这是愚蠢的。

你希望玩家将时间用在击杀自己的单位上？这真的是MOBA游戏的一个核心部分吗？如果你不击杀自己的单位，游戏就会分崩离析吗？

或许，网友aahdin的总结比我更好：“没错，它（反补刀）为MOBA游戏增加了更多技术性，就像是点燃一半棋子可以帮助你提升国际象棋水平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作为一名游戏设计师你必须后退一步，重新评估你的继承。没有这个功能，核心游戏还能继续吗？该功能是否不直观，使游戏更难理解或上手？有没有比这项功能更好的方式让玩家消磨时间？

在反补刀这个问题上，所有的答案都意味着，游戏没有这个玩法会更好。MOBA游戏只有一个神奇的核心功能，这个功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的，那就是在继承RTS的规模和复杂性、但把玩家的操作聚焦于一个单位之上，这使得游戏可以被一个数量级更大的用户群所接受。其他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该品类起源于《魔兽争霸3》地图带来的偶然继承。

实际上，尽管《英雄联盟》如今没有反补刀，但实际上它最开始研发的时候是有这个玩法的。

如果看过2009年7月份发布的一批补丁说明，就可以发现，Riot Games最初继承了反补刀玩法，但很早就砍掉了它。所以，尽管从原地图得到了这个玩法，他们还是愿意批判性地审视游戏的过去。

作为对比，我们再看《DOTA》到《DOTA2》的反补刀发展历史，你可以看到他们意识到反补刀可能对游戏来说并不是最好的东西。

比如6.82版本，“反补刀获得经验减少”，很明显，他们希望通过减少奖励的方式重新评估这个功能。然而，他们并没有扔掉它，而是围绕边缘做了一些小调整。

基本上，他们是在做棒球在修补三振出局规则时所做的事情，使其在某些情况下不适用，而不是摆脱愚蠢的规则本身。

还记得我对于反补刀价值提出的问题吗？没有这个功能，核心游戏还能不能继续？该功能是否不直观，使游戏更难理解或上手？对于玩家来说，有没有比这项功能更好的方式来消磨时间？在三振出局规则的情况下进行这项练习会让我们回到同一个地方：这是一个糟糕的、意外的设计，最终会伤害棒球运动。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两款游戏的对比，以及与其他MOBA游戏的对比。《英雄联盟》超越《DOTA2》一个量级的原因有很多，领先三年研发也是很大的原因，但我也相信Riot重新审视他们从最初《DOTA》地图继承下来的理念，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不只是因为去掉了反补刀。

我还想到了补兵（最后一击可以获得更多金币/经验）的问题，但很幸运的是，我没时间这么做。我说幸运是因为，作为上图当中唯一一个去掉了补兵玩法的游戏，《风暴英雄》表现还不如《DOTA2》，更不用说和《英雄联盟》相比。因此，我不能认为市场证明了补兵是糟糕的游戏设计。此外，我不认为Riot目前会放弃补兵这个玩法，因为已经太晚了。

《英雄联盟》已经成为全球最受欢迎的游戏之一，事实上，他们很幸运，在研发很早起就放弃了反补刀的玩法，避免了社区意见分裂。

我们并不总是有机会通过观察市场来验证我们的决定，这就是为什么重新审视游戏的继承是一个如此困难且重要的问题。

选择抹掉你的继承需要真正的勇气。有时候，如果看到了问题，你必须信任自己的合理设计过程；有时候，你必须凭直觉行事。归根结底，你必须愿意看到你的过去，知道它是如何引导你走到今天，然后有勇气放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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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Look每日游戏产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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