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大医咖 | 蒋华： 重塑免疫力，粪菌移植或可延长肿瘤患者生存期

免疫力低是肿瘤患者最常见，也是比较头疼的一个问题。

本身疾病的消耗，加上肿瘤常规疗法（手术治疗或放、化疗）对免疫系统的进一步损伤，使得患者的免疫力遭受重重打击。如不及时干预，就会导致患者不能耐受后续的治疗，病情加重恶化，严重的会加速死亡！

如何提升肿瘤患者的免疫力？患者及家属都会想到“补营养”。但事实上，绝大多数患者，由于没有正确的营养治疗指导和重塑免疫力的科学方法，往往补不得法，适得其反。

那么，肿瘤患者该如何科学地补充营养？重塑肿瘤患者免疫力，延长生存期，哪些方法最有效？目前有什么新的治疗方向呢？

带着这些问题，MED24对蒋华教授进行了专访。

蒋华教授讲解“如何重塑肿瘤患者免疫力” ↑↑

MED24：免疫力低的人更容易得肿瘤吗？

蒋华：免疫力低的人更容易得肿瘤，用中医来讲，肿瘤的发生就是正邪的不平衡，正气不足，邪气入侵，其中正气就是免疫力。

但这是广义的免疫力的强弱，站在科学的角度，免疫力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如今无论是从事基础研究的科学家还是临床医学家，对于机体的免疫系统，我们还没有百分百的了解。

虽然机体免疫力对预防肿瘤至关重要，但不是全部因素。生活中经常有这样的例子，有些人天天坚持锻炼，不抽烟不喝酒，体质很好，依旧得了肿瘤。也许他全身的免疫力没有问题，但局部的免疫力出现了问题。

什么叫局部的免疫力出了问题呢？肿瘤组织周围的微环境里，正向的免疫细胞，或者说免疫调节因子减少了，无法清除体内癌细胞，所以癌细胞大量增长，形成肿瘤。

所以说免疫力是战胜肿瘤的基础，提高免疫力可以帮助患者抗击癌症、走向康复。

MED24：肿瘤患者免疫力为什么会出现断崖式下降？

蒋华：肿瘤患者之所以会出现免疫力下降，一是由于肿瘤治疗手段带来的副作用，二是由于确诊肿瘤后，伴随着患者的心理变化，免疫力也会发生变化。

每一个患者确诊为肿瘤后，都会有四个心理反应期。第一个阶段是否认，检验结果一定是搞错了。第二个阶段是愤怒，为什么这种病会得在我身上？第三个阶段是抑郁。第四个阶段，是接受现实，然后配合治疗。

前三个阶段都会对机体的免疫力造成打击，我们需要尽快帮助患者走过心理反应期，激发免疫系统活力。

MED24：肿瘤患者免疫力下降的危害？

蒋华：如果肿瘤患者没有足够的免疫力，治疗疗效必定会受到影响。当肿瘤治疗进入免疫治疗时代，对患者的免疫力就有了一定的要求。如果患者本身免疫力很低，再怎么做免疫治疗，效果也不会好。

我们团队从2018年开始进行免疫治疗。起初我们什么患者都用，用了一年后，我们发现越在后线使用的患者，效果没有早用的好。归根究底，其实就是机体免疫力的变化带来的结果。越到后期免疫力越低，治疗效果也就越差。

当患者免疫功能因为治疗打击或者其他因素受损时，我们需要想办法重新恢复患者的免疫功能，这是我们需要关注的。

免疫营养+康复运动

提升免疫力的两大“利器”

MED24：为什么想到为肿瘤患者做肿瘤营养治疗？

蒋华：肿瘤营养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但真正着手搭建团队做肿瘤营养大概是在2017年。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肿瘤科医生每天查房，都会有患者问“公鸡能不能吃？”、” 鱼能不能吃？”、”我应该吃点什么来加强营养？”…但是肿瘤科的医生、护士并不知道如何回答，就会导致患者乱吃。

还有保健品，虽然部分保健品是好的，但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多。从业的30年内，每个阶段我都会看到一些所谓的保健品，通过打广告等形式误导患者购买。

以上种种因素就会导致患者营养不良，不仅会引起患者治疗耐受性下降，治疗机会减少，更可能导致并发症增加，生存期缩短。

2018年常州市第二人民医院肿瘤中心被评为全国第一批“肿瘤营养治疗示范病房”

MED24：肿瘤患者饮食需要忌口吗？怎样科学地加强营养？

蒋华：不需要忌口，肿瘤患者本来胃口就不好，如果再忌口，他还能吃什么呢？常规的基础饮食只需做到荤素搭配均衡，适度即可。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要根据患者的免疫力问题增加免疫营养素，第一要吃饱，第二要适当的吃好。到底什么样的患者需要加强营养，什么样的患者只需简单的饮食调整，这里边其实是有严格的医学评测。患者营养不良到几度，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都有非常专业的说法。

患者在进行营养测评

MED24：肿瘤患者为什么要重视康复期的功能锻炼？

蒋华：提高免疫力，营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康复。东西方在这一块存在着观念上的差异。以吃饭为例，西方康复师会鼓励患者用自己的功能锻炼，哪怕会漏、会抖，也要尝试自己吃饭，而我们大多会给患者喂饭。

我们应该把患者当作正常人一样看待，让患者亲自动手，过度的保护对患者心理是非常不好的。

患者穿着可穿戴设备进行康复训练

粪菌移植

重塑肿瘤患者免疫力的新尝试

MED24：什么是粪菌移植？

蒋华： 所谓粪菌移植，简单来说是从健康人的粪便中提取功能性菌群，然后移植到患者的肠道内，通过重建患者新的肠道菌群，从而达到肠内外疾病治疗的目的。其实有关粪菌移植最早的记录是在公元300-400年，东汉时期葛洪在相关医学书籍里有记载，通过用人的粪上清来治疗食物中毒以及严重腹泻，都取得比较好的效果。

东晋道教理论家、著名炼丹家和医药学家葛洪

那么为什么我会把它用在肿瘤病人身上呢？因为肿瘤病人经过多次化疗、放疗、免疫治疗的打击以后，肠道内微生态系统失调，使得免疫治疗缺乏内源性物质基础。通过粪菌移植重建肠内微生态，免疫微环境正常化，从而使患者免疫力变得更好，后续联合免疫治疗提高患者治疗效果。

粪菌移植治疗过程

MED24：粪菌移植能帮助延长晚期肿瘤患者的生存期吗？

蒋华：我们大概是在2019年3月份开始做粪菌移植，第一批的五个患者都是所有治疗用完后尝试粪菌移植的。有两个患者活得非常的长，其中一个患者到现在还活着，已经4年多了。另一个患者活了28.5个月，用完粪菌移植后，他的精神状态、胃口等各方面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后来这个患者又主动要求再做一次。

我们认为患者补充了新鲜的菌液以后，肠道细菌的多样性逐渐恢复，从而间接地改善了机体的免疫功能。从另一方面来看，由于机体免疫力的增强，间接地抑制了肿瘤的发展速度。

对这五例患者的治疗情况进行总结后，2020年我们又重新注册了一个临床研究改善病人的营养。十例的病人做常规营养治疗，另外十例在常规营养治疗的基础上加上粪菌移植，以此查看患者营养状况的改善。

当时一个75岁左右的食管癌病人，因为营养问题已经接近昏迷。我们在营养治疗的基础上下了鼻肠管，然后给他做了菌群移植。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患者的状态开始改善，能吃一些东西了。本来这个患者已经没有肿瘤治疗的机会了，在营养改善后，配合后续肿瘤治疗，这个病人活了近两年的时间。今年9月，这项研究在巴黎举办的欧洲肿瘤大会上受到广泛关注。

因为效果不错，我们现在还有一个研究，在早期肿瘤患者身上使用免疫治疗加菌群移植。从没有治疗办法的病人身上开始使用，逐渐往前移。正如我前面所说，免疫治疗的效果一定是越早越好，所以免疫治疗加菌群移植的效果可能也会随着时间的前移而变好。

编辑 | 殷乐

审校 | 朱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