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I 为什么越来越多美国人逃离美国？

2024-04-1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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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商业内幕》4月17日报道 阿米莉亚·巴斯蒂斯塔（Amelia Basista）和JP·斯通斯特里特（JP Stonestet）称2015年是他们的“地狱之年”——这是促使他们离开美国逃往南美的最后一根稻草。43岁的斯通斯特里特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当时他的手、脚和腿开始出现奇怪的神经疼痛。在一个可怕的下午，他发现自己走路都很困难，他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脊柱狭窄和退行性椎间盘疾病，需要两次大的脊柱手术来纠正。

商业内幕报道截图

在随后将近一年的恢复期，斯通斯特里特无法工作。巴斯蒂斯塔辞去了区域销售经理的工作，接受了一个新的销售角色，这样她就可以在丈夫康复期间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家里，但同时薪水也大幅减少。这对夫妇的收入大幅下降，斯通斯特里特的保险费却飙升至每月1200美元。

“我们意识到我们负担不起抵押贷款、汽车贷款和其他一切，”斯通斯特里特告诉我，“传统的美国生活方式已经不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了。”这对夫妇卖掉了他们在丹佛的房子，但这还不足以实现收支平衡。在接下来的一年半里，他们策划了一个逃跑计划。2017年，这对夫妇搬到了厄瓜多尔的昆卡（Cuenca），继续远程工作。他们每月的开支下降了70%。

巴斯蒂斯塔和斯通斯特里特是美国新兴群体的一部分，他们厌倦了国内的高生活成本，正在其他地方寻求更好的生活质量。他们在像Amer Exit（5.7万名会员）和I Want Out（200万会员）这样的Reddit论坛上交换建议，向每次花费几百到几千美元的搬迁服务提供商进行咨询，并教其他人如何跟随他们的脚步。他们用“地缘套利”（geoarbitrage，通过搬到更便宜的地方来省钱的概念）和FIRE（“财务独立，提前退休”的缩写）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巴斯蒂斯塔和斯通斯特里特等人认为，搬家是长期计划的第一步，最终会在国外悠闲地退休。另一些人则被数字游牧的生活方式所吸引，这种生活方式让他们有了灵活性和额外的收入，可以通过远程工作的薪水无限期地周游世界。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在为未来存钱、偿还债务，或者负担更多生活所需的费用——同时支撑着一个由满足他们各种需求的公司组成的家庭手工业。

三成美国人称希望到另一国家定居

确切地知道有多少美国人移居到其他国家是很困难的，更不用说何时或为什么搬迁的细节了。但截至2023年，有近1.61亿本美国护照在使用，几乎占美国总人口的一半。而一代人之前，只有10%的美国人拥有护照。美国国务院估计，2020年共有900万美国公民居住在国外，高于2010年估计的500万，但这些数字包括在国外出生和长大的双重国籍公民。非营利倡导组织海外美国公民（American Citizens Abroad）认为这个数字接近400万。

然而，我们确实知道，渴望是存在的。蒙茅斯大学（Monmouth University）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表示他们希望在另一个国家定居，而1995年盖洛普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持同样观点的人只有12%。InterNation在2023年对来自172个国家的1.2万名外籍人士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美国是外籍人士中比例最大的原籍国。

对于那些最近因为每周的食品杂货账单而感到压力很大，或者在GoFundMe上为熟人的医疗费用筹了6位数资金的人来说，有移居国外的渴望可能并不奇怪。美国劳工统计局报告称，美国家庭平均每月支出从2020年的5111美元跃升至2022年的6081美元。在金融技术协会（Financial Technology Association）的一项新调查中，61%的美国工人表示靠薪水生活。

为了什么？虽然毫无疑问，美国人的物质生活水平高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但与富裕的西方国家相比，美国在几个生活质量指标上表现不佳：美国人工作更多，度假更少，医疗支出更多，而且比其他高收入经济体的人死得更快。

这些因素可能解释了为什么一些美国人搬到通常不被认为生活成本低的国家。全球招聘公司迪尔（Deel）的数据显示，英国、德国、加拿大和法国是美国求职者的七大国际目的地。在拥有全民医保、政府补贴的儿童保育以及鼓励更好地平衡工作与生活的文化的地方，你的钱可以花得更值。

那些离开美国的美国人生活得怎么样？

来自明尼阿波利斯的22岁数字游民和内容创作者玛丽亚·费尔（Mariya Fale）断断续续地在拉丁美洲旅行了近3年，直到今年2月，她永远离开了美国。“生活在一个有毒的美国资本主义社会，我真的要疯了。”她在TikTok上一段名为《搬出美国》（Moving out of America）的视频中宣布。

当我们在3月份交谈时，费尔正呆在墨西哥的沿海小镇莫雷洛斯（Puerto Morelos）考虑她的下一步行动。她说，在国外生活给了她一定程度的灵活性和自发性，这在国内是无法企及的。她通过远程内容演出来养活自己，“美国高昂的生活成本不允许我这么做，”她告诉我。

其他走上类似道路的人说，他们从未回头。2015年11月，作家克里斯蒂娜·约翰逊（Cristina Johnson）收拾了3个手提箱，登上了从宾夕法尼亚州飞往伯利兹的单程航班。现年53岁的约翰逊有残疾，这使得他很难在美国找到足够的工作来维持生计。在伯利兹，约翰逊每个月的开销仅为250美元，但她却能建一所房子，存下数千美元，同时还能通过内容营销文案每月挣1200美元左右。“我甚至不敢猜测这些年来我存了多少钱，”她去年告诉《商业内幕》，“但即使我存了100万美元，它也不如我在精神、情感、身体和心理上获得的东西更有价值。”

对于美国人来说，尝试在其他国家生活从未像现在这样容易——尤其是在那些美元可以比在美国城市花得更值的国家。50多个国家向能够证明自己有足够资金养活自己的远程工作者提供数字游牧签证。美元走强，再加上通过Fiverr和Upwork等自由职业平台相对容易地获得远程和零工工作，难怪各个年龄段的美国人都愿意权衡他们在海外的选择。

“帮你逃离美国”成为一个新产业

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总部位于奥斯汀的墨西哥搬迁指南公司（Mexico Relocation Guide）应运而生。该公司由玛丽安娜（Mariana）和达斯汀·兰格（Dustin Lange）夫妇二人于2019年创立，面向那些有兴趣提前退休或在不牺牲生活方式的前提下降低生活成本的美国人销售搬迁指南。

玛丽安娜告诉我：“我们非常小心，不要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误的想法，认为人们会像国王一样靠一分钱生活，因为事实并非如此。”“但人们确实看到，他们可以用同样的钱甚至更少的钱来提高生活质量。”她说，虽然一些更远的目的地比墨西哥更划算，但她的客户大多是40多岁的美国人，他们认为墨西哥离他们家乡的家人和朋友相对较近，这是一种公平的取舍。有些人甚至在离开美国后还能继续看他们的初级保健医生。自从疫情封锁消退后，兰格的生意蓬勃发展。

其他领域的企业主也同样注意到了全球外籍人口的不断增加。北卡罗莱纳州金融规划公司PlanVision的创始人马克•佐里尔（Mark Zoril）八九年前开始与外籍客户合作，帮助他们管理跨境资产，为在国外生活的未来储蓄。如今，部分得益于《外籍百万富翁》（Millionaire Expat）一书的作者安德鲁·哈勒姆（Andrew Hallam）的支持，这些客户在他的公司业务中占了很大比例。

佐里尔说，他的大多数客户都计划无限期地留在国外，主要是因为回国的成本很高。“他们只是在工作期间没有积累太多资产，”他告诉我，“因此，让他们回到美国将是一个挑战。”他认为中美洲、葡萄牙和西班牙是特别受欢迎的目的地，因为这些地方的生活成本相对较低，气候温和。

佐里尔说，尽管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外籍客户的人口构成发生了变化——这些人年龄在三四十岁，没有大量储蓄，正在努力养活自己——但近年来，这些客户普遍变得更加精明，他们会研究和权衡自己的选择，在网上了解“哪里住得便宜、如何获得现金以及如何投资”。他补充说:“他们可以和其他同样以这种方式生活的人一起加入社会团体。他们有一个更好的支持网络，可以在离开之前联系并向他们学习。”

国外的生活也有各种问题

久居国外的生活也有其潜在的缺点。较低的生活成本往往意味着收入的显著减少，这可能会阻碍一些人回国的经济能力。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增加了复杂性和远离社交生活的风险。

对于那些居住的城镇和社区最近已经变成外籍人士聚集地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尤其令人担忧。今年2月去里斯本的时候，我被市中心相对较少的当地人所震惊，那里的房屋已经被外国投资者收购，并进入了短期租赁市场，以迎合国际游客、外籍定居者和一波又一波的数字游民。在过去的5年里，住宅物业价格上涨了近30%，葡萄牙首都的新老居民都感到了压力。

其他外籍人士的目的地也有各自的问题。在厄瓜多尔的政治动荡中，斯通斯特里特和巴斯蒂斯塔离开了他们的第二故乡，在欧洲过着半游牧的“慢旅行”生活。不过，他们并不后悔离开美国。这对夫妇在阿尔巴尼亚地拉那的临时住所通过WhatsApp告诉我，他们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儿搬到国外。他们说，在离开美国的3年内，他们就还清了6万美元的消费债务，并使退休储蓄增加了一倍。

“当我们还在美国的时候，退休甚至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斯通斯特里特告诉我，“我们只是假设我们会一直工作，直到倒下。但人生苦短，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保证。”

本文作者凯利·玛利亚·科塔齐（Kelli María Korducki）是一位关注工作、科技和文化的记者。她住在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