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itos:朴小姐的希腊裔老公,四十岁左右,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典型的希腊脸庞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身材消瘦,烟不离手,似乎心里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Cleitos只会讲希腊语和蹩脚的英语,和朴小姐的年龄差距都写在他那张忧郁的脸上,他是怎么和朴小姐认识并结婚生子的,在我看来是一个迷。他曾经是一个工程师,希腊经济崩溃,他失业了。经过慈善组织介绍,这对同时失业的跨国夫妇“免费暂时寄住”在Annika家里,而这“暂时”一住,就是大半年。他们一家三口挤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不用付房租,而且这里远离城市,又没有公交车,一家子出入,还经常借用Annika的轿车。Annika在我面前提到这一家子人时,总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这对夫妇和小孩虽然都不是坏人,但这么长期住在这里,房租倒也罢了,Annika不缺钱,但不方便总是难免。而且,夫妇俩都没有工作,心理状态可想而知,Annika时刻要注意言行举止,生怕不小心伤害到他们。所以,Annika在他们面前总是相当客气,这客气虽然出自一片好意,但两家子人这么「客气」地长时间住在一起,难免别扭!那天夜里,我在客厅上网,窗外下着小雨,透过沾满雨滴的窗户玻璃,我看见Cleitos淋着雨,在外边抽烟,眼神迷茫,若有所思。“你进来抽吧,”Annika注意到后,连忙关切地说,“淋雨会感冒的!”其实,连我都知道,Annika很反感抽烟,尤其不喜欢别人在室内抽烟。不过既然已经被她看到,总不能装作不知道,眼睁睁地让他一直在屋外淋雨,这显然不是Annika的待客之道。“没关系。”Cleitos挤出一丝笑容,继续在屋外抽烟。“我真的不介意,你进来抽吧。”“真的没关系。”········就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气氛慢慢有些尴尬,最后Cleitos掐掉烟头,把剩下的那半截烟塞回烟盒,他舍不得扔。然后,回屋,上楼,睡觉。虽然Annika是一个很善良的主人,但长期寄住在别人家里,对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来说,那种寄人篱下的不自在,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还有一次,Cleitos在厨房给我们做希腊菜,其余的人都在院子里聊天,我忘记带充电线,于是我顺口问道:“你有Apple的充电器么?”“I have nothing !!!”他冷冰冰地回答道,继续做菜,头都没回。Cleitos有些答非所问,我可以清楚感受到一股怨气,他似乎在发泄不满。很显然,我的话好像又戳到他某段敏感的神经。那一刻,气氛有点僵,我感到一丝无奈和委屈。不妨以我小人之心来猜度他这么说的原因吧:我是中国人,在欧洲普通人的眼里,哪怕十几年前,还都是非法偷渡客的代名词,他是希腊人,怎么说也是欧洲文明的发源地,欧盟成员,堂堂的发达国家!我,开着车在欧洲四处游玩。他,夫妻失业,寄人篱下,一无所有。当时,我用着最新款的Apple手机,而这对跨国夫妇还在共同使用一部很古老的手机。也许他觉得我有意在他面前炫耀?于是心理不平衡。我可真冤啊!据我观察,Cleitos在其他人面前,尚可以做到有说有笑,虽然笑起来有些勉强,说起来也不是底气十足。而我,只是过客,他不需要太看我眼色,而他,经常被别人有意无意地“另眼相看”,也许他隐忍已久,需要有一个出口让他发泄一下,表达出他真实的情绪。于是,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